易家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摆开了阵势。
狰狞硕大的野猪头搁在粗瓷盆里,齜著森白的獠牙,旁边是几大块新鲜猪肉:肥瘦相间的五肉纹理分明,红润的后腿肉筋肉紧实,纯肉加起来足有七八斤。
昏黄的灯光下,油脂泛著诱人的光泽,浓郁的肉腥霸道地瀰漫开来,压过了屋里陈旧的家具气味。
一大妈站在桌边,看著这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硬货”,忍不住低声感嘆:“我的老天爷……这……这比过年还阔气啊……”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恍惚。
这年月,多少人肚子里刮不出二两油,棒子麵窝头能吃饱已是万幸,这一桌子的肉,简直是天方夜谭。
傻柱正挽著袖子,围著那条油腻的围裙,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一大妈,您就別感慨了!这天儿,热得跟蒸笼似的!这么多肉,一顿吃不完,搁到明儿非得臭了不可!那才叫造孽呢!”
他用刀背敲了敲猪头,“放坏了,佛祖都得怪罪!”
韦东毅接口道:“柱子哥说得在理。所以我才想著今晚请大傢伙儿热闹热闹,咱们几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浪费了可惜。”
他转向傻柱,语气带著商量,“柱子哥,你是大厨,掌勺的。你看这些肉,怎么整治合適?给个章程。”
傻柱掂量著一块五肉,抬眼问:“你有啥想法没?”
韦东毅早有打算:“您看这样行不?切三斤后腿肉出来,剁成馅儿,包顿饺子!包饺子的白面,我出!待会儿把咱院里的小孩都叫来,甭管谁家的,一人五个饺子,让孩子们也沾沾荤腥!剩下的肉,您全权处理,想咋做咋做!”
傻柱诧异地上下打量了韦东毅一眼,咧嘴笑了:“嘿!你小子!行啊!有好东西还不忘院里的崽子们!……是个讲究人!”
他算盘打得飞快,“包饺子的话,三斤肉馅儿,少说也得配两斤白面才够!”
“没问题!”韦东毅爽快应下,“请不了全院大人吃肉,请孩子们吃顿饺子还是请得起的!我现在就拿面去。”
说完,转身快步回了自己住的东耳房。
不一会儿,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回来,里面是雪白细腻的富强粉。
傻柱接过面袋子,手指捻了捻那细滑的粉末,心里嘀咕这白面可真够精细的,嘴上却没多说,拎著就去和面了。
韦东毅看他没特別反应,心里微定,笑了笑,转身往后院去请二大爷和自己奶奶。
穿过月亮门,刚踏进后院青砖地,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这人瘦高个,长脸,穿著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工装,手里拎著个空网兜,正是刚从乡下放电影回来的许大茂。
韦东毅脚步一顿,这位“四合院著名搅屎棍”终於碰上了。
他脸上迅速掛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主动上前招呼:“这位是许大茂同志吧?久仰。我是院里的新住户韦东毅,在轧钢厂採购三科工作。”
许大茂看见韦东毅也是一愣,隨即反应过来,那张长脸上挤出点皮笑肉不笑:“哦!你就是韦东毅啊!听我家娥子提过!聋老太太失散多年的亲孙子,住中院东耳房是吧?”
他话锋一转,带著点刻意的奉承,“昨儿陪领导吃饭,碰巧跟你们董科长一桌!董科长可把你夸得天乱坠,说新来的中专生,能耐大著呢!还会开小汽车!前途无量啊!”
韦东毅心里门清,这许大茂嘴里没几句实在话,面上依旧客气:“是啊,认门那天去过您家,可惜您下乡了,是小娥嫂子招呼的我。”
“可不是嘛!乡下公社跑断了腿,刚回来喘口气。”许大茂摆摆手。
“行,那您先忙著,我去请二大爷。”韦东毅不欲多纠缠,点点头,大步走向刘海中家:“二大爷!在家吗?”
话音刚落,刘海中腆著肚子,摇著把大蒲扇,慢悠悠地从里屋踱了出来。
一见是韦东毅,脸上立刻堆起官派十足的笑容:“东毅啊!有事?”
“二大爷,”韦东毅笑道,“今天跟科长下乡,霞云岭公社的同志热情,硬塞了点猪肉。晚上想请您到我爸家聚聚,尝尝鲜!”
刘海中一听“猪肉”,眼睛都亮了,蒲扇摇得更欢实:“好好好!在厂里就听说你立了大功,弄回来两头野猪!好同志!有肉还能想著你二大爷!你先去,我拾掇拾掇,马上带瓶好酒过去!”他刻意强调了“好酒”。
“成!那我先去接我奶。”韦东毅转身往后罩房去了。
当韦东毅小心翼翼地把聋老太太背回中院时,易家厨房已是热火朝天。
一大妈和何雨水正“哐哐哐”地剁著香气四溢的肉馅,傻柱则像个大將军,背著手在一旁指挥,时不时伸头指点一下盐放多少、酱油倒几滴,关键的调味料全捏在他手里。
三大爷阎阜贵已经带著他那標誌性的窝窝头和一瓶看起来就很可疑的散装酒来了,正坐在堂屋里跟易中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眼睛却不时瞟向香气最浓的厨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