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忽觉颈间滚烫——原是苍穹倾覆,星河倒灌,他埋首在她颈侧,将十一年风雪化作无声的潮汐。
梧桐叶落时总会听见母亲唤他乳名,暴雨倾盆时总撞见父亲未阖的瞳孔。
他不愿让亡亲窥见自己踉跄的姿态,便将所有呜咽嚼碎咽下,任孤寂在喉间结成荆棘。
月光流淌的深夜,他常对着镜子将支离破碎的灵魂套上冰冷的外壳,把少年时爱笑的自己葬在旧相框里。
死亡最残忍的谎言,是让人虚构出永恒的白昼,又亲手将星光捻灭。
直到某个晨昏交割的瞬间,才惊觉掌心的温度早已凝固成泛黄的相纸。
命运予他最温柔的补偿,是让暗夜里游荡的孤星遇见自带光芒的人。
她睫毛垂落的阴影里栖着整个春天的温度,每道眼波流转都在编织诱捕的网。
他甘愿做一株隐匿在暗处的藤蔓,用潮湿的触角攀附那抹遥不可及的光。
十一年后他终于能对着虚空说:
大仇终得报,您可以安心了,奶奶身子骨硬朗,每日仍会在胡同口晒会儿太阳。
我学会用您留下的钢笔给栀子花写十四行诗。
若真有轮回道,您不必频频回首,放下牵挂启程吧。
我在尘世已筑起自己的屋檐,春来会栽您最爱的山茶,冬雪就温一壶老酒,人间烟火依旧暖,儿今足以立天地。
……
老盛的权谋经络
十二月携着凛冽的北风叩开岁末的门扉。
秋色在人间优雅地转了个身,琥珀色的裙裾尚未完全收拢,天地便与裹挟霜雪的寒冬撞了满怀。
隔着结霜的车窗望去,雪粒子在路灯下簌簌落成金箔。
盛怀安伸手调高空调风量,后座顿时漫开雪松混着檀香木的暖意。
“围巾。”
他指尖勾住安姩将坠未坠的羊绒围巾穗子,熟稔地绕了两圈掖进她米白色上衣领口。
“我都不敢想你以后会是一位多好的父亲。”安姩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轻颤的眼睫。
盛怀安手指蓦地悬在半空,喉间溢出低沉的轻笑,“要说起来,你该算是我…亲手用晨露与月光喂养大的孩子。”
最后几个字在唇齿间辗转,像在反复确认某个荒诞的事实。
安姩耳尖微颤,小声道:“那不一样。”
男人喉结滚了滚,指尖顺着她发丝滑落。莹白雪景在车窗上投下清冷影子,映得他墨色瞳孔愈发深邃。
“怎么不一样?教你用镇尺压住人生起落的是我,如今教你用婚戒锁住余生晨昏的……自然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