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轻笑,“不过是捧出颗真心任他称量。”
楚瀚前些天安排好碰面地点后,盛怀安便登门拜访了二位长辈,最先拜访的是冷老。
他去时,冷祁连正坐在茶室窗边,身着香云纱唐装,正在往紫砂壶里注水。
沸水冲开陈年普洱的瞬间,庭院里最后一片银杏叶恰好落在棋盘上。
“外公,”盛怀安将老茶砖轻轻搁在红木案几边缘,“听说您最近在找八十年代的猛海茶厂改制前茶。”
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冷老爷子的目光:“盛书记消息灵通。”
“总要记得些要紧的数据。”盛怀安解开袖扣在藤编茶席对面坐下。
冷祁连的茶匙在公道杯沿轻敲三下:“就像几个月前我外孙女被你父母叫回去谈话,出了盛家大门便被那个死去的畜生给绑了,险些丧命。盛书记当时在纽约工作?”
茶汤注入冰裂纹瓷盏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琥珀色茶汤在盏心荡起涟漪,浮沫聚成的金圈映出盛怀安骤然收缩的瞳孔。
那日安姩身上洇开的那抹猩红至今仍在他午夜梦回时灼穿胸腔。
“外公教训得是,作为安姩的丈夫,没保护好她,是我的错。”
冷老爷子摆了摆手,“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做到了极致,我只是心疼自己孙女儿。”
言罢,棋子落枰的脆响打断茶香。
冷祁连将黑子拍在天元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和政客下棋?”
“您觉得棋盘上不该有让子的人情。”盛怀安执白子贴住黑棋。
棋子落定时带起细微风声,白棋三次放弃屠龙机会。
当盛怀安第四次将打入敌阵的白子轻轻提起时,冷祁连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不下杀手?”茶汤在青瓷盏里晃出涟漪,“左上角明明能吃掉我十三目。”
盛怀安转头望向窗外,忽然想起昨夜安姩伏在他心口数心跳的模样。
“棋盘之外,我输不起。”白子落入自己空角,清脆的响。
银杏树突然剧烈摇晃,金黄的叶浪涌进窗棂。
冷祁连突然推开棋罐,几十枚云子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盛书记若真有心,就把这些棋子收起来。”
盛怀安二话不说解开西装扣子单膝点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青砖缝间寻找棋子。
第三十七枚白子被拾起时,他听见头顶传来茶匙搅动茶海的声响:“当年她母亲车祸后,我也是这样跪在手术室地板上捡ct片子。”
“近段时间,我父亲每周都会跑我办公室一次。”盛怀安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藤编棋笥。
“他说,不该用门第偏见伤两个孩子的心。”
冷祁连忽然将棋枰上的黑子尽数扫进檀木盒,拄起拐杖缓缓起身。
盛怀安迈步上前扶住他。
跟随他的步伐走进另一扇房门时,鼻尖忽然掠过辛辣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