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南的宁静之下,似乎依旧潜藏着他们看不见的波澜。
甜蜜的束缚
自那夜窗外异响之后,别院内的守卫明显更加森严,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无形的警戒线将这座精致的院落包裹得密不透风,陌生的鸟儿飞过都会引起暗处影卫锐利的目光。
秦骁表面上依旧陪着林愿,品茶、对弈、赏花,过着看似悠闲的日子。
但林愿能感觉到,那份闲适之下潜藏的暗流。
秦骁抚琴时偶尔停顿的指尖,或是凭窗远眺时,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如同鹰隼搜寻猎物般的凝重心事,都未能逃过林愿的眼睛。
然而,秦骁对林愿的“圈养”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变本加厉。
秦骁仿佛要通过这种无微不至的、近乎密不透风的掌控,来确认林愿的存在,以此来抵消外界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带给他的深层不安。
林愿的活动范围被无形地缩小,即便是园中散步,身后也总跟着沉默而警惕的侍从。
这一天,难得阳光明媚,暖融融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微风拂面,带着花草的清新气息。
许是这好天气的感染,林愿的心情也格外舒畅,连日来的沉闷被驱散了些许。
林愿突发奇想,想要亲自下厨为秦骁烹制一道特别的菜肴——一道他曾在江南尝过,又融合了北方风味的“荷香酱焖肉”,用清新的荷叶包裹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以南方细腻的调味加上北方浓郁的酱烧之法,小火慢焖,他想让秦骁也尝尝这南北交融的滋味。
这个念头让林愿满心欢喜,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表达心意、也为这紧绷生活增添些许烟火气的途径。
他兴致勃勃地系上厨娘递来的干净围裙,柔软的布料覆盖了他素雅的衣袍。他站在宽大的砧板前,手中握起沉甸甸的菜刀,对着洗净的时蔬,正准备大展身手时,一个身影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厨房门口,挡住了大半光线。
“放下。”秦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仿佛一道无法违抗的命令,瞬间冻结了厨房内原本轻松的氛围。
林愿切菜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他有些无奈地转过头,看着逆光而立的秦骁,对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林愿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只是想做一道菜而已,很快就好的……不会耽误太久,也想让你尝尝……”
然而,秦骁似乎并不打算听他解释,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准备好的食材。
秦骁大步流星地走进弥漫着食物原初香气的厨房,径直走到林愿面前,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林愿手中那闪着寒光的菜刀,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随即毫不犹豫地伸手,绕过他的腰际,解开他系在身后的围裙带子,动作流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那围裙轻飘飘地落下,隔绝了林愿与这方天地的最后一点联系。
解下的围裙被他随手一扔,精准地扔给了垂首恭立、大气不敢出的厨娘,那厨娘连忙接住,如同接过烫手山芋,迅速退到角落,恨不得将自己隐形。
接着,秦骁自然地牵起林愿那只刚刚还握着菜刀、此刻微微蜷起的手,指腹在他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语气放得低柔,带着显而易见的呵护:“油烟太重,对你身体不好。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就好了。”
秦骁的目光落在林愿微微撅起的、透露着些许失落和不服气的嘴唇上,眼神微动,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哄的味道,“或者,你说,我来做给你吃。”
林愿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秦大公子……那个执剑定乾坤、运筹帷幄的秦骁……下厨?这画面太过冲击,让他一时忘了那点被剥夺“掌勺权”的小小不快。
秦骁似乎被他那副惊愕又带着点茫然的表情取悦了,坚毅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勾了一下。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挽起锦袍的袖子,露出一段线条结实、蕴含着力量的小臂,竟真的转身走到那对他来说略显陌生的灶台前,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把刚才还被林愿握在手中的沉甸甸菜刀。
只见秦骁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使之更符合发力习惯,然后侧头看向林愿,眼神专注,如同听取重要军报般问道:“步骤?”
秦骁那一本正经、仿佛在处理关乎生死存亡大事般的严肃模样,与眼前锅碗瓢盆的场景形成了奇妙的反差,让林愿心头那点残存的小抱怨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哭笑不得的柔软。
林愿只好往前挪了一小步,站在一个既能看清锅内情况又不会妨碍到秦骁的位置,开始口头指挥,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五花肉切块,每块大概切成两厘米左右的方块,不要太大……对,就是这样……
秦骁的动作起初确实有些生硬,握惯了剑柄的手掌控菜刀显得不那么协调,切的肉块也大小不一。
但秦骁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极强,眼神专注,听着林愿的指导,很快便掌握了用刀的力度和节奏。
他仔细地修正着每一刀,确保切出的五花肉块大小均匀,棱角分明。那专注的神情,紧绷的下颌线,仿佛不是在处理食材,而是在雕琢一件至关重要的艺术品。
当冷水锅中的水开始沸腾,秦骁迅速而精准地用勺子将泛起的灰色浮沫撇去,动作干净利落,然后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块捞出,在漏勺中沥干水分,每一个步骤都执行得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