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温度
秦骁果真雷打不动,每日午时必至。
他成了“林记食肆”最固定,也最令人瞩目的客人。小店的气氛因他的存在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模式:他一来,店内便鸦雀无声;他一走,议论声便如潮水般涌起,而后又随着新客的到来渐渐平息。
林愿从最初的无所适从,到后来渐渐被迫习惯。他甚至能在那道专注的目光下,勉强保持镇定的手脚,只是后背偶尔还是会渗出细密的紧张汗水。
这日午市,人流如织。林愿刚送走一拨客人,正弯腰从柜台下抱出一坛新腌好的泡菜,准备作为酸辣粉的新配菜。坛子有些沉,他咬着牙,微微踉跄了一下。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从旁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坛底,轻易地分担了大半重量。
林愿一惊,猛地抬头,恰好撞进秦骁深邃的眼眸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竟悄无声息地到了他身边。
“秦公子!”林愿下意识地想松手,却被秦骁就着托举坛子的姿势,连人带坛子半圈在了柜台与他胸膛之间的一方狭小空间里。
一股清冽的、不同于厨房油烟气的冷檀香隐隐传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瞬间包裹了林愿。两人的距离极近,林愿甚至能看清秦骁锦袍上精致的暗纹,以及他垂眸时那长而密的睫毛。
“重物,让伙计搬。”秦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低沉而不容置疑。他的目光落在林愿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手指和手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没……没请伙计,我自己可以。”林愿心跳如擂鼓,试图后退,后背却抵在了冰冷的柜台边缘,退无可退。他手上还抱着坛子,这姿势像是主动投怀送抱般尴尬。
秦骁并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低头,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他,仿佛在评估他这句话的可信度。那强大的存在感和雄性气息压迫得林愿几乎喘不过气,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所有食客都屏息看着这一幕,眼神各异。
半晌,秦骁才手腕微一用力,几乎是将整个坛子从林愿怀里“拿”了过去,轻松地放在柜台指定的位置上。动作间,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了林愿的手背。
那触感温热而略带薄茧,与他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却像一道微小的电流,倏地窜过林愿的皮肤,让他猛地缩回了手,指尖蜷缩,那细微的痒麻感久久不散。
“明日,我会带个人来。”秦骁放下坛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帮你打理杂务。”
林愿愕然抬头:“不,不用了!秦公子,这怎么行?我……”他怎么能用秦骁的人?那这店到底算是谁的?
“你忙不过来。”秦骁打断他,目光扫过店内满座的桌子和外面还在排队的人,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要么用我的人,要么,”他顿了顿,视线重新锁住林愿,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我每日这个时辰过来帮你搬坛子。”
“……”林愿被这话噎得说不出一个字。每日过来?像刚才那样?他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最后通牒!
他看着秦骁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知道反抗无效,一股无力感夹杂着些许恼意涌上心头。他抿紧了唇,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多谢公子好意。”
这近乎顺从的姿态似乎取悦了秦骁,他周身冷冽的气场缓和了些许,甚至极轻地抬了下手,似乎想碰碰林愿低垂的脑袋,但最终只是拂了下自己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袖。
“照旧。”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向他的“专座”。
随从早已熟练地完成了擦拭工作。
林愿站在原地,手背上那短暂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他心跳依然很快,却不再是单纯的畏惧,还有一种被强行干预、却又无法否认那干预背后或许藏着一点点关切的混乱情绪。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开始为秦骁准备餐食。今天他特意多放了一勺新炒制的辣椒面,带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的小心思。
然而,当他把红彤彤的酸辣粉端上去时,秦骁只是看了一眼,便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吃了起来,甚至比平时吃得更快些,额角微微渗出细汗。
林愿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点小报复瞬间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些许莫名的愧疚和……佩服?
午市高峰渐渐过去,店内客人少了些。林愿正在收拾碗筷,一不小心,指尖被破损的碗沿划了一下,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他“嘶”了一声,赶紧把手指含进嘴里。
这一幕恰好被正准备离开的秦骁看见。他的脚步顿住,眼神瞬间沉了下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林愿面前。
“手。”他伸出手,语气带着命令。
林愿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连连摇头:“没事,小口子,一下就好了……”
秦骁却不由分说,直接探手过去,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他的手从背后拉了出来。
林愿浑身一僵,手腕处传来的温热和力量感让他动弹不得。秦骁的手指修长有力,牢牢地箍着他的腕骨,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皮肤烫伤。
秦骁低头检查他指尖那道不算深却仍在渗血的口子,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这不是小伤,而是什么致命重创。
“连碗碟都有次品?”他冷声道,语气里已然带了怒意,“明日一并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