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另一只手已经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熟悉的白瓷药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动作略显强硬却又异常小心地将药粉洒在林愿的伤口上。
微凉的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丝刺痛,林愿轻轻颤了一下。
秦骁立刻停住动作,抬眸看他:“疼?”
秦骁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洒好药粉,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林愿彻底僵住的事情——他竟然从怀中拿出一条干净的素白绢帕,动作笨拙却又异常执着地,想要替林愿把手指包扎起来。
一个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何曾做过这种事?那动作生硬得几乎像是在捆扎货物,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认真。
“秦公子!真的不用!”林愿面红耳赤,试图抽回手,却被秦骁握得更紧。
“别动。”秦骁低斥一声,眉头紧锁,继续跟那条不听话的绢帕斗争,最终勉强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看着自己被包得像个小白粽子的指尖,林愿简直哭笑不得,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手腕还被秦骁握着,那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烫到了他的心里,激起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战栗。
周围尚未离开的零星几个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秦骁似乎对自己“杰作”还算满意,这才松开了林愿的手腕。那骤然失去的握力,让林愿的手腕感到一丝凉意,仿佛失落了什么。
“明日,人和新碗碟都会到。”秦骁丢下这句话,目光在他包扎好的手指上又停留了一瞬,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林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包得滑稽的手指,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霸道而温热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冷檀香混合着金疮药的特殊气息。
他的心乱成一团。秦骁的靠近如此霸道,不容拒绝,干预着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平静,让他感到畏惧和压力。
可是,那瓶及时的药,那袋恰到好处的香料,那暗中守护的护卫,还有刚才那笨拙却认真的包扎……这些细微之处透露出的东西,又与他表现出来的强势截然不同。
哪种才是真正的他?
自己对他,又究竟是畏惧,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林愿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他低头看着可笑的手指,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解开那过于夸张的包扎。
然而,当他指尖碰到那个歪扭的结时,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轻佻傲慢的声音:“哟,这就是那个把我表哥迷得天天往这破地方跑的小哥儿?”
林愿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上下打量着他和他手里那可笑的包扎。
林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秦骁带来的,果然不只是“常客”之名。
执跨来扰
门口那手持折扇的华服公子,年纪与秦骁相仿,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却流于轻浮,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打量林愿的眼神如同评估一件低贱的货物。
“模样倒是勉强能看,只是这地方……”他用扇子掩了掩鼻,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堪的气味,“堂哥的品味,何时变得如此……别致了?”
林愿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被包得滑稽的手指藏到身后,脸颊因羞辱和恼怒而泛起薄红。他挺直了脊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位公子,若是用饭,请里面坐。若是寻人,秦公子刚走不久。”
那公子嗤笑一声,摇着扇子踱步进来,目光扫过店内简陋的布置,鄙夷之色更浓。“寻他?本公子是专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妙人儿’,能让我那眼高于顶的堂哥,连着几日泡在这市井污浊之地。”
他话音未落,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健硕家丁便堵在了门口,气势汹汹,吓得店内仅剩的两位客人匆忙放下铜钱,低着头溜了出去。
隔壁杂货铺老板探头看了一眼,吓得立刻缩了回去,紧紧关上了门板。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
林愿手心沁出冷汗,知道来者不善,且身份恐怕不低。他强自镇定:“公子说笑了,秦公子只是偏爱小店口味,乃是小店的客人。”
“客人?”华服公子用扇子虚点了点林愿藏在身后的手,“客人会亲手给你包伤口?林愿是吧?一个低贱的小哥儿,开这么个破食肆,手段倒是不错,懂得如何攀高枝儿。”
这赤裸裸的侮辱让林愿脸色发白,他咬紧了下唇,指尖掐进掌心:“请公子放尊重些!我只是个本分经营的生意人。”
“尊重?你也配?”华服公子冷笑,“别以为有堂哥给你撑了几天腰,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告诉你,秦家的大门,不是你这种人有资格肖想的。识相的,自己滚出府城,否则……”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
“否则怎样?”
众人皆是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本应离去的秦骁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面沉如水,眼神阴鸷得吓人。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那两个堵门的家丁被他随手一推,竟踉跄着跌撞开去,面露骇然。
“堂……堂哥?”那华服公子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换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你怎么回来了?”
秦骁根本懒得看他,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脸色苍白、孤立无援的林愿,尤其是在他藏在身后、包扎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眸中的风暴骤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