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强自镇定心神,将注意力尽数倾注在眼前的工作上。他熟练地揭开每一个陶罐,仔细检查酱菜的色泽与质地,时而用小勺取少许品尝,确保每一味都保持着最地道的风味。
这是他所熟悉的领域,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陶罐边缘,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珍宝。
“这坛雪里蕻,”他轻声自语,声音还带着些许未散尽的羞窘,“还需再封存两日。”
秦骁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深。
林愿仔细地将最后一口酱菜缸封好,指尖在陶罐边缘轻轻抚过,确认密封无误。他没有丝毫停歇,转身便走向厨房另一侧,那里整齐码放着今早刚送来的食材。
晨光透过琉璃窗,将水汽映得晶莹。林愿俯身检查着竹筐里的青蔬,指尖轻按菇伞判断弹性,拾起鲜笋掂量重量。
当林愿打开盛放河鲜的木桶时,几尾青虾应声跃起,溅起清凉的水花——正是秦骁前日随口提过的江北青虾。
“玉带虾仁”林愿轻声自语,眼前浮现出那人用膳时微挑的眉梢。他利落地系上靛蓝围裙,取过青虾开始处理。刀刃轻旋挑出虾线,动作行云流水,虾壳剥落时发出清脆声响,露出半透明的虾仁。
窗边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秦骁斜倚在紫檀大师椅上,膝头摊开的《食珍录》已半晌未翻页。他的目光越过泛黄纸页,落在那个忙碌的身影上——看见林愿踮脚取调料时绷直的脊线,研磨姜汁时微颤的腕骨,还有尝汤咸淡时轻抿的唇。
“火候过了。”秦骁忽然出声。
林愿惊得手抖,瓷勺碰在锅沿发出脆响。转头只见那人仍垂眸看着书卷,仿佛方才只是句随感。
虾仁入锅的滋啦声掩过心跳。林愿专注颠勺时,未察觉身后目光早已凝成实质。
秦骁的指尖还停留在林愿的耳际,那缕碎发在他指腹间带起细微的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看着林愿因他一句话而骤然染上霞色的侧脸,心中那片空落了许久的地方,忽然被一种温软而充盈的情绪填满。
这种满足感很奇异,不来自于疆场凯旋,不来自于朝堂博弈,仅仅源于眼前这个人在烟火气里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秦骁喜欢看林愿专注时微蹙的眉尖,喜欢看他被热气熏得湿润的眼眸,更喜欢他解决问题后,那如释重负般轻轻抿起的唇角。仅仅是站在这里,静静地陪伴,感受着对方呼吸的节奏,便觉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始终萦绕在秦骁的唇角。那不似平日应付宾客的疏离弧度,也非掌控局面的运筹帷幄,而是如同投入静湖的一粒石子,漾开层层柔软的涟漪,无声无息,却温暖入骨。
直到林愿转身走向水盆,准备清洗双手处理下一道食材时,秦骁才不紧不慢地放下那卷几乎没看进去几个字的《食珍录》。
他几步便走到林愿身侧,伸手取过那件折叠整齐的月白色围裙。围裙质地柔软,边缘用银线绣着连绵的云纹,在光下泛着不易察觉的微光。
“转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愿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秦骁已抖开围裙,亲自为他披上。带子绕过腰间,秦骁的手指灵活地在林愿身后穿梭,系结时,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后腰薄薄的衣衫。
那一触之下,林愿脊背瞬间绷直,一股微妙的战栗感如电流般窜过,让他几乎要轻颤起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觉得整个后背暴露在对方目光下的肌肤都开始发烫。
秦骁的动作不疾不徐,将那个结系得工整又牢固。他的手掌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就着系带的姿势,在林愿腰后轻轻按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围裙是否平整。
“好了。”他低语,气息拂过林愿的耳廓。
那件带着秦骁掌心温度的围裙贴合在身上,仿佛一个无声的拥抱,将林愿整个人笼罩在他特有的清冽气息之中。厨房里弥漫的饭菜香,似乎也在这一刻,融入了更缠绵的意味。
“好了。”秦骁替他整理好衣领,退后一步,目光在他系着围裙的身上扫过,点了点头,“以后在厨房,必须穿着它。”
林愿看着身上这件与厨房格格不入的“华服”,无奈又甜蜜地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
增肥计划
午膳时分,秦骁果然对那道玉带虾仁赞不绝口,甚至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林愿看着他吃得满足,自己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之前的些许不安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秦骁那句“必须多用一碗粥”并非早晨的一时兴起,而是他一项长期且执着的“幸福肥计划”的开端。
自那日起,林愿的饮食便被纳入了秦骁最严格的监管之下。
这日午后,林愿刚在“骁愿斋”试做了一道新想的桂花糖藕,想着晚膳时给秦骁一个惊喜。他仔细地将藕片码放好,淋上晶莹的糖桂花,正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秦骁便如同掐准了点一般,迈步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秦骁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后,下巴轻抵在他发顶,目光落在那一碟精致的糖藕上。
“新做的桂花糖藕,你尝尝?”林愿侧过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期待。
秦骁却没有立刻去尝那糖藕,而是先扫了一眼旁边小几上林愿午膳用过的碗碟,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午膳用的太少了。这藕性寒,不宜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