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制作方法和过程很有意思。在真正的制作过程开始之前,还要有一个必要的准备过程,这个准备工作具有较浓厚的宗教迷信特色。我们仅从下面这则材料中就可略见一斑:
当你想要搭窑准备制作玻璃时,你首先要挑选一个好的月份,在该月里择一吉日,然后你才可建起窑基。一旦你全部完工(建窑),你应该在那里安置些库图(Kūtu)像,不许外人或陌生人进入(窑中),不许不洁之人在众像前面通过。你应定期地在它们(库图像)面前奉献奠酒。在你计划往窑中投放“金属”[38]的那一天,你应当向库图像奉献一只羊,在香炉中放入杜松香(你应倒蜜酒和液态黄油),然后你才可以在窑底升起火,把“金属”置于窑中。
你允许其接近窑的人必须是(在宗教仪礼上)洁净之人,只有这样的人你才可以让他近窑。
在窑里作为燃料的木材必须是粗的去皮杨树,没有节疤的原木,把它们用皮条捆绑在一起。它们必须是在阿布月(Abu,六月或八月)砍伐的。只有这样的木料才能在窑中使用。[39]
图12。12玻璃罐。上面刻有狮子和萨尔贡二世的名字。出自尼姆鲁德
这则材料所揭示的具有宗教仪式性质的准备活动绝不是个别现象,制作每一批玻璃之前这种准备活动都必不可少。选择良辰吉日和祈求神灵保佑是美索不达米亚人的习俗,但这种库布神的性质从目前的材料中还看不出来,其作用似乎只是驱邪。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这些神可能在某些方面与火的使用技术有关,但它们与玻璃制作本身的过程并无直接关系。这种具有宗教巫术性质的准备活动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意识到他们自己在玻璃制作和颜色调配等技术和专业知识方面,还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准备活动之后,便进入实际的制作过程,在烧制过程中所采用的方法和运用的技术都是现实的,其中并未夹杂着宗教和巫术因素。关于具体的操作过程,我们借助两块泥板上的文献材料来阐述:
你把10明那“耗时的”铜化物放置在一个洁净的达波图平底锅中。你把(它)放入一个热窑室中,关上窑门。你要保持一种高质的无烟火,直到铜化物发红光。你把10明那祖库玻璃研磨成碎末。你打开窑门,把(磨碎的玻璃)投到铜化物中(再次关上窑门)。一旦祖库玻璃与铜化物混合在一起(铜化物沉淀在“金属”的下面),你用耙子搅动几次,直至在(耙子的)末端看见有一些(**玻璃状的)点滴。当该“金属”变成成熟(红)葡萄的颜色时,你要再烧煮(一段时间)。(然后)你把它(“金属”)倒在一块火窑烧出的砖上。这就是特尔西图(Tersitu)的制作。
这份文献所载制作扎金杜鲁彩色玻璃的过程,明显地分为三个阶段或三个步骤。这一过程要经过反复加热、熔化和冷却,还要适时加入配料和颜色添加剂。第一步首先生成祖库玻璃,它经过了两次在两种不同的窑中的加热;第二步引进了颜色添加剂和铜化物,它们与祖库玻璃混合生成了叫特尔西图的蓝色玻璃;第三步又经过两次加热,把特尔西图玻璃制成一种颜色和结构与宝石相同的玻璃,即文献开头意欲制作的扎金杜鲁玻璃。在这一步骤中,促成特尔西图玻璃最终变成扎金杜鲁玻璃的两种配料是布苏玻璃和安扎胡玻璃,这是两种原生玻璃,其中布苏玻璃可能是用安扎胡玻璃制作的。在这三个阶段中,火的使用技术自始至终都至关重要,这一点与火在其他化工领域的作用相同。窑内温度最好的指示器无疑是熔化物的颜色,美索不达米亚的工匠指出了三种颜色阶段,即“发红光”、“发绿光”或“发黄光”及“发金黄光”,用它们来指示窑内所达到的最高温度。除此之外,他们还根据熔化物的黏度来判断窑内的温度,即根据达到一定温度时在搅拌器末端会形成玻璃液滴这一有趣的现象来判断。
根据美国著名亚述学家A。L。奥本海姆的研究,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玻璃制造史明显地分为两个发展阶段。在早期阶段,主要使用原生玻璃,现存的词汇表中有许多这方面的术语。在后期发展阶段,主要是用更先进的技术来制作模仿宝石的玻璃。这两个历史时期的分界线大致在公元前第二千纪中期,因为从这一时期起楔形文字的玻璃文献主要记载模仿宝石的彩色玻璃。
七、明矾、石膏、盐和苏打
矿物质在古代的化学技术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它们是工业过程中最重要的原料。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化学技术中,明矾、石膏、盐和苏打的应用尤为突出。
明矾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获得的少数纯化合物之一,许多日常化学物质都不太纯净,其中往往含有杂质。纯明矾是白色或无色的。美索不达米亚的明矾来源有两个,其一是当地产的,其二是进口的。进口的明矾主要来自埃及、赫梯和一个叫卡沙普的地方。明矾在古代近东可能有比较丰富的产量,通常有专门存放它的仓库。在一封中期亚述的书信中,一个人这样写道:“打开明矾仓库,取出1塔兰特明矾。”在文献中出现的明矾有白明矾、黑明矾、明矾和阳性红明矾等很多种,每一种在化学技术中所起的作用也不尽相同。明矾的应用范围非常广泛,主要用于鞣制皮革、制作染料、制造玻璃、制作洗涤用剂和配制药材等方面。
石膏是另一种比较重要的矿物质。由于石膏有白色发光的外表,它不仅被用来制作大大小小的雕像,而且还被用来制作各种物品的外表。在医学药方中,石膏通常与其他药材混合来治疗某种疾病。石膏还是美索不达米亚建筑学家的重要原料,它往往被用于建筑物及墙壁的装饰。新巴比伦王国的末代国王纳波尼德曾“使用石膏和沥青”使他的宫殿金碧辉煌。石膏还可用于皮革的装饰上。石膏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晚期巴比伦时代,是充当一种类型的灰浆或胶泥。其他用于此目的的还有生石灰、沥青和黏土等。
盐不仅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而且还是一种特殊且实用的化学用品。一般的盐就其性质而言是一种岩盐,一种无色的水晶体。但不纯的盐往往呈黄色、褐色或蓝色。盐水则来自海中或诸如死海之类的湖中。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献中,盐有许多种形式,如“盐块”(kirbanta-ab-ti)、“晶盐”(id-ritabti)、“石盐”(abanta-ab-ti)和“盐水”(metabti)等。在古代近东,盐是很常见的物品,比较容易获得。在找不到纯盐的情况下,美索不达米亚人也有许多制盐的方法。他们可以从一种含盐的混合物中提取盐,这种混合物很容易从河水中获得,它可能是一种泥土的风化物。在文献中还提到两种制盐的原料,一种是植物盐,另一种是盐石。在一份有趣的词汇表中依次列有炉缸、灰和植物盐,这可能揭示出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另一种制盐方法,即从植物中提取盐。[42]据此推断,他们可能还知道从含盐的矿石中提取盐的方法。
盐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可能始终很便宜。在新巴比伦王国的尼布甲尼撒二世统治时期,1塔兰特盐价值1舍克勒银。[43]盐通常由一种专门的盐商进行经销,他们往往采用旅行销售的办法,他们的工具是“盐袋”。专门的盐商在自己家中一般都有储存盐的地窖以及一种特殊的盐盒和芥末盒。芥末通常与盐混合充当一种辣的调味品。
盐作为一种化学用品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应用比较广泛。首先,它是调制药物的重要配料,包括内服药和外用药。这一点我们在有关医学的章节里已有材料证据。其次,它还是一种重要的保存剂或防腐剂。美索不达米亚炎热的气候使肉类和肉制品很容易腐烂、变质,我们的古人已知道盐的防腐作用。公元前第一千纪的一封书信中这样写道:“请在送给你的肉里放上盐。”用盐保存的物品还包括羊肉、鱼和人的尸体等。亚述帝国的著名国王亚述巴尼拔曾做过这样的指示:“把这位纳布贝尔舒马特(e)的躯体与他的携盾侍从的头颅一起放在盐中。”[44]盐作为一种化学品的最重要的用途是在化工过程中充当制剂,其中较突出的是用于鞣制皮革、制造玻璃及洗涤剂中。例如,可以通过盐与一种硅石和水蒸气的化学作用,来制造一种绿色的易熔的硅酸盐玻璃。
苏打或碳酸钠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又一重要的化学原料。它主要从一些植物中获得,这些植物在非洁净的空气中燃烧产生一种灰,灰中含有丰富的碳酸钠和一定数量的碳酸钾及含有杂质的盐。人们通常使用的是乌胡鲁和“带角的”乌胡鲁植物(u?ulu),及我们前文提到过的乌胡尔图或阿胡苏。[45]苏打或碳酸钠的应用同样也比较广泛。在公元前第一千纪的一块泥板上记载的乌胡鲁植物籽,可能是一种辣的调味品,它与芝麻油、盐和芥末并列在一起作为一种实物工资。苏打是一种辅助的染料,它通常与明矾和盐等物质一道使用于染色过程中。苏打最重要的用途是制造肥皂。当然这种肥皂不是我们现代意义上的肥皂。早在苏美尔时代,这种肥皂就已经存在了。在纳波尼德统治时期,一个典型的配方是这样的:“12卡乌胡鲁(灰状),6卡柏树(油),6卡芝麻(可能系籽)。供侍女洗涤宝石。”乌胡鲁的植物灰本身也具有洗涤效果。在一份苏美尔时期的巫术文献中有这样的记载:“我用水洗澡,用苏打洁身。”最后,苏打还大量地应用于医学配方中。例如,它与明矾和其他物质合在一起可以用来清洁口腔,“带角的”乌胡鲁植物灰可以治疗眼疾和胃病等。
从以上介绍中可以看出,明矾、石膏、盐和苏打这四种化学物质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化工技术中占有比较突出的地位。但由于有关苏美尔文和阿卡德文的技术术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学者们的研究还局限于过程本身。随着文献的不断丰富、语言障碍的逐渐克服,我们完全可以期待这一领域新天地的开辟。
[1]CarlB。Boyer,AHistoryofMathematiewYork:John;Sons,Inc。,1989,p。35。
[2]参见[美]H。伊夫斯:《数学史概论》,欧阳绛译,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5页。
[3]英译文见GeesRoux,AIraq,RevisedEdition,LondonandNewYuin,1980,p。329。
[4]CarlB。Boyer,AHistoryofMathematics,p。37。
[5]H。W。F。Saggs,TheGreat。452。
[6]莫里茨·贝内迪克特·康托尔(MoritzBeor,1829—1920年),德国数学家,海德堡大学教授(1863—1913年),著有《数学史教程》三卷。
[7][英]J。F。斯科特:《数学史》,侯德润、张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1页。
[8][美]H。伊夫斯:《数学史概论》,欧阳绛译,第34页。
[9]CarlB。Boyer,AHistoryofMathematics,p。44。
[10]CliffordA。PiathBook,erlingPublishingc。2009,p。34。
[11]CliffordA。PiathBook,p。34。
[12]GeesRoux,AIraq,RevisedEdition,pp。329-331。
[13]S。heSumeriaory,dCharacter,pp。9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