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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美索不达米亚宗教的主要特征(第3页)

如果说在人类早期文明中,宗教崇拜的功利性目的比较普遍的话,主要体现在人敬神的功利性目的方面,而神灵对人类献祭的功利性态度,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宗教中,则表现得较为突出,也算是一个比较突出的有趣的现象。

巴比伦人的祭祀有着相当繁复的程序或仪式,仅就奉献牺牲仪式而言,“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语,均有规定”,因为他们相信,“这类规定稍有差错,再好的东西神也不会领受”。[14]换句话说,神灵对祭祀的程序和仪式很在意,对祭祀的供品也十分在意,对其他就不怎么在意了,甚至不在意供品是怎么和从哪里来的。对此,让我们看看威尔·杜兰是如何描述的:

一般而言,巴比伦的宗教,不在教人为善,教人过一种合理的生活,而是一大堆不可更改不容差错的繁文缛节。人对神,只要供品丰富,只要祷告词念得不错,就算尽到了他的本分,至于其他,神是不过问的。因此,在战争中,挖出敌人的眼睛,剁去俘虏的手足,喝敌人的血,吃敌人的肉,一点也不会受到神灵的谴责。[15]

四、人神合一的对应关系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宗教,虽然也表现为敬神、拜神和信神,但总体说来,仍然没有突破人事俗尘的范围,没有出现超越世俗的精神崇拜。一方面,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宗教观念中,神无论从形象、性情到他们生活的天国世界,都没有超越人间世俗的特点,与人的形象、人的性情和人类社会,形成了明显的对应关系。另一方面,人类无论从其起源开始,还是到其最终归宿,都具有神性的一面。因此可以说,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神关系体现出的更多是统一性与和谐性,而且是趋于人类与人性的统一与和谐。

(一)人本源于神

美索不达米亚人认为宇宙中分为人类和神,神的地位至高无上。最初,宇宙中只有神存在,人是后来创造出来的。人被赋予生命仅仅是为了能在尘世中实现上天诸神的意志,因此,人的责任是为神当仆从,不仅崇拜他们,而且供养他们,即使是国王和祭司,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前也必须先请求神的启示。

流传下来的神话和史诗,反映了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民的世界观和宗教观。《埃努玛-埃里什》(EnūmaElish)是一篇有名的巴比伦创世的神话,原写在7块泥板上,描述了宇宙和人类的创造过程:最初的世界是水汪汪的一片混沌和海洋。原初瀛海提亚马特和“地下的甜水”阿普苏(Apsu)这两种水掺和在一起,产生了诸神。第一对神是拉姆(Lahmu)和拉哈姆(Lahamu),代表了淤泥中的力量;第二对神是安沙尔和基沙尔,代表了地平线的力量;他们产生了天神安,安产生了流动的甜水神埃阿。诸神与阿普苏和提亚马特发生冲突,埃阿杀死了阿普苏,并在阿普苏的尸骸上营造居所。他的妻子生下马尔都克。提亚马特准备惩治诸神,诸神会议推举马尔都克为首对阵,战胜了提亚马特。马尔都克把她的身体一分为二,一半造天、一半造地。随后,他又为诸神建造居室,在天上安排标志时间的太阳、月亮和星星,让其按规定的路线运行,接着创造了河流、山脉。最后,为使众神免除繁重的体力劳作,他又在父亲埃阿的帮助下以叛逆之神金古的血造人。人类是神的孩子,这种思想还反映在其他神话传说中。

在有关《恩利尔与锄的创造》的神话中,恩利尔把天与地分开,以便腾出地方让田野的种子从地下滋生。他在发明了锄头后,就用它打碎了乌祖木阿(Uzumua,此地在尼普尔的伊南娜神庙里)地面的硬壳,人类于是才得以破土而出。这则神话是把人类的诞生当成了农作物的生长,是在发明了金属生产工具以后的神话。在有关《恩奇和宁胡尔萨格》的神话中,叙述了“以无底深渊上之士”造人的故事。这一神话一开始,讲述诸神获取食物面临种种困难,怨声载道,水神恩奇之母纳穆(Nammu)将众神的怨言转告恩奇,要他“为众神造仆役”,恩奇邀来一群“善良而高尚的创世者”予以襄助,创造了人类。另一个有关传说则是,众神按恩奇的建议杀死了一个神,并请生育女神宁图尔将他的血肉和泥掺和起来,然后又让14个子宫女神怀孕,生下了7对人。

美索不达米亚人深信他们由神的力量操纵着,神是正义的,因此所有不幸和苦难都是因疏忽神而受到的惩罚。神是超人的、不灭的,为人肉眼所不能见而又无所不在。神统治着整个宇宙,包括月亮、太阳、暴风雨、城市、水利以及农田等,无处不由神来主宰。在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心目中,自然界无处没有神或魔鬼,无一不由神来主宰。恶魔煽起风沙,导致灾祸疾病。当灾难降临时,人们乞求神的保佑。与神相比,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下贱的生灵而已。

美索不达米亚人的生活充满不稳定性和危险,有时河水泛滥,有时水流不足,有时大风暴使田野覆上一层沙土,有时大雷雨又把田地变成一片沼泽,另外,这里没有天然的屏障以防御侵略,因此,人们常感到他们生活在各种难以预测的敌对力量的包围中,这种感觉使美索不达米亚人总是在焦虑不安的气氛中生活。不安全的感觉使人们毫不怀疑地相信神的行为变幻莫测。人们希望通过服从以获得好的生活,但是,人们总是感到幸福或是短暂的,或是不可企及的。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学作品中充满了悲观的思想。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吉尔伽美什被告知,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凡人是无能为力的。“能够攀登天堂的人在哪里?只有众神才能永生……我们人,一生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们的生存,只不过是一阵轻风。”

(二)天国政治与人间政治

人类社会的政治组织和统治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就是天国情形的翻版,或者,反之亦然。天国中有众神,众神又有最高的主宰天神安或安努。天国中遇有重大事情,通常召集众神会议进行讨论,最后由至高的天神安或安努来行使最终的裁决权。美索不达米亚从苏美尔到巴比伦的有关神话传说,时时处处都能反映出这种政治状况,这一点与美索不达米亚的人间社会的政治结构和统治形式极相吻合。无论是在苏美尔时期还是在巴比伦时期,最早是军事首领,后来是国王成为城邦或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和决策者,长老会议、公民大会和商会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相继发挥着或共同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遇有事关战争与和平,或其他有关国家的重要事项,都要经长老会议和公民大会讨论,最后由最高统帅或最高统治者根据长老会议和公民大会的讨论情况,来做出最终的决策。最高军事统帅或最高统治者的权力是长老会议或公民大会赋予的,这一点与天国中的神也同样并无不同。

(三)神性与人性的统一

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宗教观念中,神灵并没有超越人的世俗的特征,而显现出其“神圣”的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超凡脱俗的神性,相反,由于天国中神灵的生活与地上人类的生活极其相似,所以神性完全呈现出人性的一面,或者说神性与人性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人分男女,神亦分男神与女神;男人与女人恋爱、结婚、生子,为人类繁衍后代,男神与女神亦恋爱、结婚、生子,繁衍神灵后代;人类社会存在善与恶,有好人与坏人之分,神灵中也有善神与恶神之别,且恶神多半要居住在地下或阴间冥府之中。

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宗教崇拜中,最早的神大都与自然和天文有关,可能反映出人类对自然或“上天”的依赖与依存;后来的神,多数是为人类而生,为人类的生存与生活而生,诚如威尔·杜兰所说:“比较后期的神,多系应乎人事而兴者。例如,家有家神,家神是每天祷告祭祀的对象。野有野神,野神林林总总,有山神,有树神,有水神。最有趣的,巴比伦人相信,每人生来便有一个神,这个神能为你驱邪降福。”[16]因此,“巴比伦之神,多至无可数计。公元前9世纪,官方作过一次统计,神的‘人口’,高达6。5万以上!平均每一市镇都有一位守护神,沙马什(Shamash)是那纳(Larsa)的守护神;伊什塔尔(Ishtar)是乌鲁克(Uruk)的守护神;那萨(Nannar)是乌尔的守护神。守护神之外,家有家神,门有门神,灶有灶神。总之,凡人们之想像所能及者,巴比伦人都认为有神都该崇拜”[17]。更为重要的是,“巴比伦之神,和人毫无二致。这些神,庙就是他们的家。巴比伦人相信,他们和人一样,不但要吃、要喝,而且兴致一来,也会和女人生孩子”[18]。

人无完人,神灵也一样,没有尽善尽美的,人身上可能具有的缺点,神身上一样也不少。神的缺点,在女神伊什塔尔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有战神的英勇和爱神的慈祥,但同时她残忍、贪婪和****,可以说优点突出,但缺点同样明显。她是一个完全人性化了的“怪物”,就连她的形象也很奇怪,有时是个威严的男性,甚至嘴上都长满了胡须。但就是这样一个优点突出、缺点明显的“怪物”,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仍然对她宠爱有加。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对伊什塔尔女神的特别崇拜,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们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因为她是伟大母性的代表,没有她,天地万物,什么也不生,什么也不长。

众神虽然享有永生不死的特权,但他们也像凡人一样有着各种需要和情欲。他们也像凡人一样有着各种形态和缺陷。他们也受恐惧感支配。在大洪水期间,众神目睹洪水汹涌而惶惑不安,他们爬上安的天空,在那里,“众神像狗一样蜷缩,蹲伏在墙上瑟瑟发抖”。众神又很贪婪,他们聚会时总要痛饮狂欢。《创世史诗》中描述:“他们醺醺欲醉,行乐狂喜;他们高呼大喊,心**神迷。”众神同样喜欢祭品。在洪水传说中,乌塔-纳皮西提姆(Uta-Napishitim)被众神从洪水中救出,出于感激,他将祭品供奉在山顶上,“众神闻着美妙的气味,像苍蝇一样围绕在向他们奉献祭品的这个人头上”。

总体来说,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宗教中,无论是神还是人,都是不讲个人道德的,道德与宗教是分离的。[19]这一点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宗教具有相似性,“希腊和罗马的古代宗教,在斯多葛派学者使它们成为合乎道德的宗教之前,不大讲个人道德”[20]。

这一点与基督教徒所崇拜和信仰的上帝,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在基督教徒的心目中,上帝是完美无缺的,是无所不能的,正如奥古斯丁所说:“至高、至美、至能、无所不能、至仁、至义、至隐、无往而不在,至美、至坚、至定、但又无从执持,不变而变化一切,无新无故而更新一切。”[21]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全能的无处不在的上帝还完全占据和统治了基督教徒的心智,正如弗洛伊德所云:“神圣的上帝,他本身中就存在着完美道德的理想,他已经把这种理想撒播到人类的灵魂中,同时也播下了追求这种理想的冲动。他使人们立即感到了什么是崇高与高尚,什么是低贱与卑劣。人们的感情生活是以同这种理想的距离远近来衡量的。当他们趋近于它的时候,这种理想使他们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当他们远离开它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沉重的困苦折磨。”[22]而且全能的上帝“无处不在”,以至于基督教徒们对上帝的信仰的力量如此之大,甚至“使它能够压倒理性和科学”。[23]

(四)神可降为人,人能升为神

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宗教崇拜中,还存在着另一个奇特的现象和特征,即在人与神的关系中,神与人之间的界线并非不可逾越,换句话说,人可以上升为神,神也可能被降为人。

首先,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众多神话中,人与神具有相同的渊源。这一点可以从两方面来说:一方面,人是由神创造的,因此可以说具有神的血统;另一方面,神至少是晚期的神,正如我们在上面所述,“多系应乎人事而兴”,是为人类而生,为人类而创造的。

尽管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流传着很多种创世神话,即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而且这些创世神话千差万别,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人类系由神用自己的血液混合泥土而创造出来的,神之所以造人,据说是为了侍奉诸神。这一神人同宗的传统也被古希腊人所继承,古希腊人也相信,人是神的后代,宙斯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和人的父亲”。[24]而美索不达米亚晚出的神却又是为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应运而生”的,这种人神相互“服务”的现象,是奇特和饶有兴味的。

其次,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人性与神性的合二为一,神的外表也越来越逼近人的形象。

再次,人和神还可以相爱,甚至结合在一起而繁衍后代。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有的人可以因为“功绩”或对人类的杰出贡献,而被奉为神,并且像神灵一样,甚至与神灵并列在一起,得到供奉。比如,乌尔城邦的统治者乌尔恩古尔(Ur-engur)和敦吉(Dungi)父子,以及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等,都被其人民尊奉为神。其中较为典型的是苏美尔城邦拉伽什的开明君主古地亚,他广修庙宇,鼓励学术,抑制豪强,体恤贫弱。在他统治下,拉伽什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国家富足、人民安康。古地亚死后,人民奉其为神,并为其刻碑立传,碑铭中有如下字句:“七年如一日,王令侍卫与之并行,宫娥与后妃并行。教化所及,国中强者不敢轻侮弱者。”[25]拉伽什人民为古地亚雕刻了许多石雕像,并把他的雕像放在神庙里与神一起供奉。值得一提的是,古地亚的这些坐式和站式塑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所用的坚硬的闪光岩石料系从马干[26]进口,雕刻的造型艺术精美,技术精湛,人物的神情富有内在的精神力量。[27]这些苏美尔雕塑家的杰作,现在已成为存放在博物馆(主要在巴黎卢浮宫博物馆)里的人类最珍贵的文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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