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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讲 别雷 最具探索性的象征主义作家(第1页)

第六讲别雷:最具探索性的象征主义作家

别雷是俄国象征主义中诗歌、小说、理论均擅长的一位作家,也是世界上较早而且成就很高的意识流作家。

一、多才多艺、矛盾复杂的作家

安德列·别雷(1880—1934),是鲍里斯·尼古拉耶夫·布加耶夫的笔名,他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布加耶夫是莫斯科大学教授、享誉欧洲的数学家,相貌丑陋,性格古怪,不善交际;母亲亚历山德拉·德米特里耶芙娜·布加耶娃是位钢琴家,在音乐方面很有造诣,是知名美女,乐于交际,巧于周旋。相貌、性格、兴趣乃至观点上的截然不同,导致夫妻俩长期不和,最后分居。父母对别雷影响很大,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父亲希望独生儿子子承父业,从事自然科学;母亲则指点他学习音乐和诗歌。这样,父亲的影响主要在理性方面,使他成为俄国象征主义作家中最具理论高度与理论系统的人物,母亲的影响则使他极力追求诗歌及小说创作的音乐性。二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用别雷自己的话来说,充满了“家庭的暴风雨”。别雷从小就得周旋于两者之间,充当双面人,过着双重人格的生活,这便直接导致其人格气质与情感的分裂,尤其是在对父亲的态度上,他始终处于既爱又恨的矛盾心理的困扰之中。由此他自幼便学会了“在生活的各个方面用剪刀将生活的剖面剪开”,也看到了一切事物之中永久存在的二重性,他“喜爱不可兼容事物之兼容性、内在矛盾的悲剧性与复杂性、谎言之中的真理,也许还有——恶中之善和善中之恶”。

但不管怎样,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别雷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15岁就开始写诗。1903年从莫斯科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又在该校文史系继续学习了三年。大学期间,他一方面精心学习专业知识,一方面又大量钻研各种哲学著作,尤其是叔本华和康德的哲学,还在音乐、美术、雕塑、建筑等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具有较深的造诣。他后来迷上了文学,专事文学创作,并成为象征主义的著名诗人、小说家和理论家。他曾多次出国,游历过法国、意大利、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德国、非洲以及中东地区。1910年与著名作家屠格涅夫的侄孙女安娜·屠格涅娃结婚,安娜外貌美丽、心地善良、气质很好,别雷在她身上看到了美与善的结合,后来更是以她为原型塑造了《银鸽》中的卡佳形象。

别雷多才多艺,学识渊博,但又是最矛盾、最复杂的一位作家。他一辈子在思想上不断追求、探索,从数学、物理到哲学、文学,从柏拉图、康德、索洛维约夫到尼采、叔本华、施蒂纳,从无停止,因而思想极其丰富而复杂。同时,他的性格和行为也颇为与众不同,如他曾爱上好友勃洛克的妻子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门捷列娃,并把勃留索夫也牵扯进来,导致勃洛克的痛苦,也导致当时别雷的女友尼娜·彼得洛夫斯卡娅与之分手。甚至,他的性格显得颇为矛盾,如1916年因为心爱的女人阿霞抛下他追随人智学大师施蒂纳,他愤而出国,但十月革命后尤其是1923—1924年,为了争取回到苏联,他竟大肆谩骂污蔑在柏林的俄国侨民作家来取得苏维埃政府的信任,虽然成功回国,但并未获得当时政府的信任,于是他又转而撰写自传性作品和回忆录,如《我何以能成为一个象征主义者以及为什么我思想和艺术发展的各个阶段我一直是这种人》(1928)、《世纪之交》(1930)、《世纪之初》(1933)、《两次革命之间》(1934)等,不惜编造事实,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自觉的顽强的马克思主义者和泛资产阶级的热血战士,并且对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极尽出卖之能事。在艺术上,他一辈子也在不停地探索和实验,其中最主要的是探索诗歌、散文(包括小说)的音乐化,甚至交响乐化,而且取得了相当可喜的成绩,这也使他成为最具探索性的一位象征主义作家。

分裂的个性,悲剧性的命运,实验性的文体,使别雷的创作显得扑朔迷离。但是,他始终将自己对俄罗斯和俄罗斯人民的爱视为自己“心灵之唯一完整的音符”。他用自己的创作诉说着他对祖国和人民命运的西比尔式的预言,他用创作履行着自己复活人类心灵的俄耳甫斯式的使命。别雷相信,象征主义使艺术成为自由人类的新生活和新宗教。他不停地尝试,不停地创新,只为找寻生命的支点,只是出于对人的心灵本质价值的执着信念。这一信念充分表现在他的小说和理论文章中。他坚信建造起人类心灵的方舟就能使人接近永恒。

别雷一生共出版了10部长篇小说、8本诗集(长诗)、6部研究著作和4部回忆录,其著作主要有:诗集《蓝天中的金子》(一译《碧天澄金》《蔚蓝中的黄金》)(1904)、《灰烬》《骨灰盒》(一译《瓮》)(均1909)、《公主与骑士》(1919)、《第一次会见》(一译《初次相会》)(1921)、《星》《离别以后》(均1922),长诗《追荐》(1907)、《基督复活》(1918)、《我》(1922),散文诗(用带韵律的散文写成)四部交响曲《北方交响曲》(一译《英雄交响曲》)、《戏剧交响曲》《归来》(一译《复返》)、《暴风雪高脚杯》(1903—1908),长篇小说《银鸽》(1909)、《彼得堡》(1916)、《科吉克·列塔耶夫》(1917—1918)、《莫斯科》三部曲(1926—1932)——《莫斯科怪人》《受打击的莫斯科》(均1926)、《面具》(一译《头面像》,1932),文艺理论著作则有:理论三部曲《象征主义》《绿草地》(均1910)、《阿拉伯图案》,以及《短文集》(一译《小品文》)、《创作悲剧——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托尔斯泰》(均1911)、《亚伦之杖(论诗歌语言)》(1917)、《作为辩证法的旋律和“青铜骑士”》(1929)、《果戈理的技巧》(1934)。

管海莹认为,其创作可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1898—1904),又称“阿尔戈勇士”阶段,以表达“阿尔戈勇士”的追求、找寻索洛维约夫的理想(世界灵魂)为主要特点,主要作品有诗集《蓝天中的金子》,四部交响曲;第二阶段(1905—1909),开创象征主义艺术创作传统初期,主要作品有诗集《灰烬》《骨灰盒》,长篇小说《银鸽》;第三阶段(1909—1917),创作高峰期,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彼得堡》,以及理论三部曲;第四阶段(1917—1934),创作晚期,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莫斯科》三部曲,理论著作《作为辩证法的旋律和“青铜骑士”》(1929)、《果戈理的技巧》(1934)。

二、诗歌:在孤独中重铸性灵,追求永恒

作为一个诗人,别雷的诗歌创作鼎盛期在20世纪初的前十年里,此后便致力于小说创作与理论研究,诗歌虽有探索,但已明显大不如前。尽管如此,别雷的诗歌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阿格诺索夫等认为:“在安德列·别雷的遗著中,诗歌的意义远逊于散文,但诗歌都打上了真正艺术的烙印,影响了同时代的诗人。”马克·斯洛宁强调,别雷“对于写作风格与文体有所改进,使俄国散文与诗深受其影响”。纵观别雷的象征主义诗歌创作,其总体显著特色是:在孤独中重铸性灵,追求永恒。

别雷认为,现实世界平庸不堪,扼杀性灵;俄罗斯广阔无垠但人民贫困、大地满目苍凉;在这样一个现实世界里,人只是一个悲剧性的存在。这样,他在诗歌中便竭力宣扬人的悲剧性。如《绝望》:

够了,莫盼望,别再期待,星散吧,我的可怜的人民!快跌进空间去摔个粉碎吧,当痛苦的岁月去了又来临。贫困的岁月,软弱的岁月,祖国母亲啊,请你允许号哭一番你那潮湿的空空洞洞的一片辽阔:——朝着那驼着背的原野,那里绿色的橡树成林,它扬起树丛正起伏摇曳,直向毛茸茸的铅色云层,——那里有“仓惶”在田野上寻觅,把干裂手臂般的树枝扬起,还用那茂密生长的树叶,刺耳欲聋地把狂风呵斥;那里,你那疯狂的小酒馆一只只黄色的残酷的眼睛,越过那星罗棋布的小土冈,从黑夜深处窥探我的心灵,——朝着驶过死亡与疾病的险恶车辙的那个方向,——俄罗斯啊,我的俄罗斯,快快消失于这一派空旷!(顾蕴璞译)

在《祖国》一诗中,他进而写到人已失去个性,千人一面,共同受制于饥寒交迫,人的唯一命运是死:

依旧是晨露、斜坡、雾障,依旧是野蒿上的红日东升,那林间空地寒颤的沙沙响,那忍饥挨饿的贫穷的人民。辽阔的原野,无处容自由,我们这严峻的铅色的乡土,远远地从那冰凉的田畴朝我们传送来大声的呼吼:“像大家一样死去吧……”不呼吸,你便听不见那致死的威胁,可现在只听到无穷的喊声,在恸哭,有怨诉,也有呜咽。风儿送来的依旧是那喊声;依旧是那贪得无厌的死神在斜坡的上空挥镰开割,在斜坡的上空夺走无数人……(顾蕴璞译)

因此,他试图用艺术恢复人对于精神的追求,恢复人的灵气,重铸人的性灵,进而改造现实,提升世界。在《新道路》1903年第9期发表的文章《论“替神行道”》中,他宣扬艺术的使命在于“替神行道”,像远古的祭司术士一样,凭借语言的魔法能量,进入与存在的最高力量直接沟通的境界,而把美妙的神意撒播到世人的心灵里,以期“重铸性灵”,把现实世界改造成那闪耀着“绝对的美”之光辉的“奇妙的实体”,因而,艺术就不仅仅是“一种独创性的认识”,更是一种重铸性灵的力量。而最能体现这种独创性认识和重铸性灵的是象征,因为如前所述,在别雷看来,象征来自自然,又经过诗人的主观改造,进而融自然形象与主观情感于一体,既具有“整一性”,又是个性化的,能使人的个性凸现,性灵高扬:“归根结底,我们把我们的感悟所生成的形象称为象征;我们把形象这个词理解为对于感觉、意志、思维之进程所拥有的、不可解析的整一的感悟;我们把这‘整一’称为象征性形象,因为它是不能被情感、意志与思维诸术语所界定的;正是这‘整一’在每一瞬间都在得到个性化的体现;我们把象征称之为个性化的感悟所生成的形象;接着,我们来捕捉我们的感悟的交替变更中所拥有的那种整一的节律,同时使那些瞬间的交替被体现出来;感悟所生成的形象依照一定的次序——各居其位;这一次序,我们称之为被感悟的象征的系统。”而最能表现这种象征的,又是音乐:“音乐是象征的理想表现。因此象征是永远具有音乐性的……音乐精神是意识转变的标志。”这样,他不仅在诗歌形式上极力追求音乐性,在诗歌内容上也竭力描写音乐的神奇魔力。在《元素的身躯》一诗中,他认为歌声能使世界变得纯美而神奇,而纯美又神奇的世界又使人精神升腾,思绪飘飞:

在浅白蔚蓝的花瓣中世界显出神奇。在仙女和毒蛇一般飘扬的歌声世界中一切显得神奇。我们凭空高吊,仿佛在多沫的无底河流之上。思绪流淌,如飞行的光之反照。(汪剑钊译)

在献给贝多芬的一首诗——《“永恒”的倩影》——中,他直接把贝多芬的音乐称为永恒,并具象化为自己的情人,极力抒写了她使人的性灵重苏、升华,进而使世界永恒的巨大魅力:

我的情人——“永恒”——的倩影在崇山峻岭中和我相见。我的心是无忧无虑的。千百年的轰鸣还在耳畔。在被我蹉跎了的岁月里,有我的情人的倩影,有我的情人——“永恒”的倩影,她可爱的嘴角上笑容依然。她伫立在那里,挥着手召唤……宇宙正不停地飞驰在我眼前。一阵旋风卷起灰色的云团。一道道用金线编织似的太阳光流在云端里燃出了光芒……那是某个人所期盼的呼唤,那是某个人的沉思的目光。我老了——胡髭和头顶都已发出闪闪的银光。欢乐仍和我在梦中相见,河流仿佛时间一样:在飞奔——在旋转……我的小舟穿过了时浪,也穿越了宇宙的空间。我要越过千百年奔向光明的远方……在老人的眼睛里,你不会看到悲伤。我并不悔恨被我蹉跎了的年华。我的心充满难言的漫不经心——有我情人的倩影有我情人——“永恒”——的倩影!……(顾蕴璞译)

进而,他认为,那类似音乐的春的气息也如音乐一般能使人精神飞扬,重获自由,恢复性灵,渴望创造,如《“钟塔上的十字架”》:

那一座座钟塔上的十字架,刺穿了浪涛汹涌的春霞。燃烧吧,我的心,快燃烧:我又获得了自由,无拘无束。远方又给我送来了令人思慕、令人陶醉的休息:那是它蔚蓝色的珐琅器皿,是它柔顺如紫色罗衣的空气。于是——带来了第一道轻盈的影,于是——传来了春燕第一声呢喃;丁香花叶摇落了一滴滴明光闪闪的纯净的露珠。于是,深深叹息的森林向我飘来了香味浓烈的甘松气息;在莽莽苍苍的天涯伸出一张猎豹的皮。(黎皓智译)

在其名作《太阳》中,他进一步写道,一旦重铸性灵,那么个人与世界都将得到改造,都会像金灿灿的太阳一样,照射出来的都是黄金,使整个世界更纯净、更光辉灿烂:

太阳把人的心灵点燃。太阳是对永恒的追求,太阳是通向金色耀眼的一扇永恒的窗口。玫瑰披一身金色,玫瑰温柔地招展,玫瑰花里倾注了太阳炽热的金线。贫乏之心的许多丑恶化为灰烬化为齑粉。我们的心灵是面镜子照射出来的是黄金。(郑体武译)

值得一提的是,别雷还擅长编织音乐般的梦境,把自己虚拟为神圣的骑士,准备遵从上帝的旨意,去重铸性灵,改造世界,他在致勃洛克的一封信中写道:

我的兄弟站在永恒面前。我没有知己兄弟。让他……

我看到无限的世界:飘浮着云朵,洁白的云朵……

我看到凝固在云端的永恒的形象。而你,亲爱的兄弟被这充满霞光的形象所笼罩,跪伏在永恒的脚下……

迄今凝固在蓝色天空的我抬眼凝视苍穹,我看到了飘浮的云朵,认出了永恒,认出了被永恒霞光笼罩着的你,我把目光从无边无际的蓝天移开,当云朵已飘至远方,你在云端轻微地抖动。从那时起,如果你环顾天涯,你会看到在云朵前、在永恒面前、在臣服者面前我是如何兴高采烈地沿着天涯飞翔——我的灵感会生出无数白色的快马。我召集所有孤单的快马,我们便可驾驭这些白马疾驰天涯……我是位巡逻守卫者,守卫在天涯,将金色的号角贴近双唇,我要向世界宣告:“正确的、真正的白云永远翱翔……”

我是被某人派来的白色骑士,但在途中巧遇云朵,便跟随其后,以便奉旨行事。或许为了白云,我背弃了派我来的人,但下一次我不再做负义者。

我要在四周飞翔。

永远这样飞翔,在有生之年,乃至生命结束之后,在以后,在以后,直至世纪结束……(林精华等译)

而在《神圣的骑士》中,他又把这封信改头换面地写成诗,足见这一问题在他心里是时常萦绕的,他对此相当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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