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是卖弄。广播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对于一般的受众,他是要高明一些,他也应该对受众进行某些教育,传达新的科学知识,但千万别卖弄。如果不是很懂,言谈最好不要超出自己的知识范围,否则就闹笑话了。
以上几点,归结到一点还是修养问题,但也牵涉到对广播与电视审美品格的认识问题。广播与电视中的媚美现象也不只在主持人的身上体现,像追求感官刺激、肉欲,在电视中几成为风气。尤其是电视剧,肉麻的镜头很多。爱情戏中**戏太多,而且太裸,太具体,太直观,实实在在地属于叔本华说的“媚美”。
三
如何看待广播电视中的媚美现象?要分成两个方面来看:一个方面是业务水平问题。中国的广播电视工作者思想、艺术素质还存在一些不足,对于广播电视这种媒体的审美功能的认识还存在某些偏差,因而提高广播电视人员思想、艺术素质是刻不容缓的问题。另一方面,它是一种时代风气,是后现代文化的一种现象。
后现代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般认为兴起于20世纪的50年代。但其实,它不能有明确的时间界限。后现代有些学者又称之为后工业社会。它既可以作历时性的理解,也可以作共时性的理解。作历时性的理解,一般认为,20世纪50年代,西方社会进入后工业社会。作共时性理解,则按生产力水平将当今世界划成三个社会:前工业社会、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丹尼尔·贝尔就是这样划分的。他认为,前工业社会主要是“意图”与自然的竞争,工业社会主要是“意图”与经过加工过的自然界竞争;而后工业社会主要是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这个社会在生产力上以信息为基础,智能技术与机械技术并驾齐驱。[7]这当然是贝尔的理解,别的学者并不都是这样看。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后现代社会的文化精神,在这个问题上,大多数的后现代主义学者看法差不多。一般认为,后现代的文化精神突出的特点一是削减崇高,二是享乐主义。这种文化的核心是抗击理性,就是所谓“感觉革命”。有些学者认为,后现代文化实质是“反文化”。“反文化”也是一种文化,只是它反的是传统文化。王岳川如此概括美国社会学家贝尔对此问题的看法:“后现代主义在文化价值方面进行一场‘反文化’运动,它以个性解放、本能释放、冲动自由等为旗号,以一种持久不衰的激进势态,猛烈冲击一切不合时宜的价值观和生活模式,撞击着文明历史戒律和心灵禁忌。”[8]他还认为,“后现代美学是一种视觉美学。视觉美学否定艺术的单一等级观念,视觉文化成为现代文化的重要方面,电影、电视、声音和景象造成的巨大冲击力,眩晕力,成为审美主导潮流。视觉艺术为现代人看见和想看见的事物提供了大量优越的机会,这与当代观众渴望行动、参与、追求新奇刺激、追求轰动相合拍。视觉的同步性(如电视现场直播)可以强化感性的直接性,将观者拉入行动,甚至将一些场面强加给观众。”[9]王岳川将这种美学称之为“视觉美学”,主要是强调它的感觉性,其实,不只是视觉,听觉乃至味觉的刺激与享受都是后现代美学所追求的。
后现代美学有这样几个突出表现:一、对性的强烈兴趣,在性解放的旗号下,追求肉欲,公然倡导“性感”。而这种性感又主要是对女性而言。性感成为时髦,成为美,大胆流露性感,不再是一种羞耻,而是一种炫耀。二、追求新奇制激,越怪越好,越奇越好。三、艺术与生活的界限消融了,审美看重的距离感消失了,艺术特有的超功利性抛弃了。四、追逐商业利润,广告效应、名人效应。五、速度成了最受关注的宠儿,一切追求时效,过时则废,因而有“快餐文化”的说法。六、满足浅显,而抛弃深刻,越简单越明白越好。七、拒绝崇高,非英雄化。八、喜剧行时,悲剧背时。而喜剧也只图表面的快乐,看过即忘。因而浅薄的相声、小品、肥皂剧走红。复杂的沉重的历史事件搬上电视,就变得如同儿戏,有的艺术家还明确标榜“戏说”。关于后现代美学的表现,还可以找出一些,以上只是主要的。这种美学显然具有享乐主义的色彩,而享乐主义正是后现代文化的重要特征。
贝尔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主要是中产阶级的文化趣味对现代文化侵袭之故。后现代文化从本质上来说,是属于中产阶级的,因此,后现代主义的学者将后现代文化的审美趣味称之为“中产崇拜”。中产阶级是相对于贵族阶级与平民阶级而言的,这个概念消融了政治性的等级区别,而在经济上中产阶级显然属于比较富裕的群体。“中产崇拜”与“大众文化”有内在联系。但大众文化似乎更强调它的普遍性、通俗性、快餐性,而“中产崇拜”分明露出一种崇尚奢华的、腐朽的气息。因而有眼光的资产阶级学者对这种“中产崇拜”给予严肃的批判。美国后现代主义学者德怀特·麦克唐纳说:“大众文化的花招很简单——就是尽一切办法让大伙儿高兴。但中产崇拜或中产阶级文化却有自己的两面招数,它假装尊敬高雅文化的标准,而实际上却努力使其消解并庸俗化。”[10]
就生产力发展水平而言,中国还不能说是进入了后工业社会,贝尔说当今世界真正进入后工业社会的只有美国等少数国家。但是文化的影响是不受生产力的发展限制的。中国虽然生产力的发展水平还很低,但文化却在一定程度上超前,后现代文化在相当程度上进入了中国,这是不争的事实,广播、电视作为社会最主要的媒介与娱乐手段,它领风气之先是很自然的。我们上面讲到的后现代文化在广播电视中得到最突出的反映,这是不容置疑的。
当年单穆公痛批眩惑,将它与国之兴亡联系起来,他说:“夫耳目,心之枢机也。故必听而观正。听和则聪,视正则明。聪则言听,明则德昭。听言昭德,则能思虑纯固……若视听不和,而有震眩,则味入不精,不精则气佚,气佚则不和。于是乎有狂悖之言,有眩惑之明,有转易之名,有过慝之态。出令不信,刑政放纷,动不顺时,民无据依,不知所力,各有离心。上失其民,作则不济,求则不获,其何以能乐?三年之中,而有离民之器二焉,国其危哉!”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了,但是也并非毫无道理。在当今的大众文化中,要禁止“媚美”或“眩惑”的现象,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要警惕它的泛滥,最好不让其泛滥。
原载《理论与创作》,2001年第5期,
又载《文论报》,2001年8月1日
[1][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89页。
[2][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89~290页。
[3][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90页。
[4][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91页。
[5][德]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91页。
[6]王国维:《静庵文集·红楼梦评论》,转引《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下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433页。
[7]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23页。
[8]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34页。
[9]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36页。
[10]转引自王岳川:《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33~1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