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压下了所有嘈杂。
“你们知道,那上面是什么吗?”
“那是南方三州叛乱,一日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是北蛮十五万铁骑叩关,朝不保夕的警讯!是各地灾情,流民四起,等著朝廷救命的血书!”
他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目光如刀,扫过一张张或惊愕或羞愧的脸。
“当诸位大人在温暖的被窝里安睡时,当你们在酒楼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时,你们可曾想过,谁在处理这些足以让大炎亡国灭种的军国大事?”
他猛地顿住脚步,环视全场。
“是她!”
他再次指向龙椅上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女。
“是你们的陛下!大炎的女帝!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姑娘!”
“她怕!她怕自己看不懂军报里的诡计,怕自己下错一道旨意,就让数万將士埋骨沙场!她怕自己批错一份奏疏,就让万千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她来问我!问我这个帝师!”
顾云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染力,他没有咆哮,却字字诛心。
“在你们呼呼大睡的深夜,陛下提著一盏孤灯,走过冰冷的宫道,来到我的书房。她学的,不是风雪月,而是如何分辨忠奸!她看的,不是情诗艷词,而是大炎的万里疆域图!”
“她问我,为何藩王会反。我告诉她,因为朝廷弱。她问我,如何能强。我告诉她,內安百姓,外慑强敌!”
“她问我,如何安民。我说,开科取士,不拘一格降人才!於是,便有了李默,有了苏长青,有了一百零八位新科进士!”
站在队列前方的李默等人,听到此处,已是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能金榜题名,背后竟是陛下与帝师在深夜孤灯下的呕心沥血!
顾云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礼部尚书孔德的身上。
他对著这位鬚髮皆白的老臣,深深一揖。
“孔尚书,您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您常说,学海无涯,学无止境。”
“云舟敢问尚书大人,这帝王之学,是否也该分个白天黑夜?君主勤政,是否也要被所谓的『时辰所束缚?”
“若陛下白日临朝,夜晚就必须安寢,那雪片般飞来的军报谁来批阅?瞬息万变的战局谁来分析?难道要等到第二天,等到敌军兵临城下,再来討论今日之事是否合乎礼法吗?”
“到那时,我大炎亡国了,诸位大人抱著你们的礼法,去向谁哭诉?!”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孔德的心上。
他的嘴唇哆嗦著,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礼法,在顾云舟这番“勤政大义”的质问下,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甚至……如此无耻。
是啊,他们弹劾的是“深夜私会”,可顾云舟却把这事,变成了“深夜勤政”。
他们还在第一层纠结於男女大防,人家已经站在第五层,谈论起了江山社稷。
这怎么比?
根本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