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是宫里最苦最累的所在,进去的人,双手不出半年就会被泡得浮肿溃烂,十指连心,哪里还有什么天年可言。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挥了挥手,没再说话。
整个下午,帝师府內院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之下。连送饭的凤卫都小心翼翼,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那尊沉默的“神祇”。
傍晚时分,萧青鸞来了。
她今天看起来心情极好,哼著不成调的小曲,手里还抱著一张琴。
那是一张焦尾古琴,通体乌黑,一看就知是稀世珍品。
“先生!”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雀跃地跑到顾云舟面前,“你看,我把母后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拿来了!”
她献宝似的將古琴放在石桌上,兴致勃勃地说:“先生,灵儿的手病了,以后,我来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顾云舟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萧青鸞的十指,竟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缠著,一圈又一圈,裹得像两只粽子。
绷带的边缘,还隱隱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跡。
顾云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萧青鸞却毫无所觉,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自己的手,带著一丝天真的抱怨和撒娇。
“我太笨了,想给先生一个惊喜,偷偷练了一下午,结果把手弄伤了。”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笑意,仿佛一个真心实意想討好心上人,却不小心笨手笨脚弄伤了自己的小女孩。
“先生,没关係,一点都不疼的。”
她努力地张开被绷带束缚的手指,试图去触碰琴弦,动作笨拙又可笑。
“先生,以后只有我为您弹琴,好不好?”
她笑著问,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顾云舟看著她。
看著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看著她手上刺眼的血色绷带。
他想起了灵儿那双纤细、灵巧、本该抚动天籟的手。
一股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骨,从他的脊椎骨一路炸上天灵盖。
他终於明白了。
这不是保护。
这不是偏执。
这是用最温柔的语调,讲述著最血腥的规则。
这座囚笼里,只能有他,和他的主人。
任何一个企图分享他目光、分享他一句话、甚至分享他一丝情绪的活物,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掌控著天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