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攥紧的拳头,青筋毕露,在道袍宽大的袖子里微微颤抖。
顾云舟鬆开了手。
他没有愤怒地咆哮,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逃窜。
他只是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逆著涌向告示栏的人流,一步步往回走。
周围的喧囂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玻璃。
“断腿!我的天爷,陛下这是疯了吗?”
“疯?你懂个屁!这叫师生情深!你看,怕先生跑丟了,寧愿打断腿也要找回来!”
“黄金万两!万户侯!老子这辈子要是能挣到个零头就知足了!”
“別做梦了,帝师那是神仙人物,能让你我这种凡人找到?”
这些声音钻进耳朵里,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杂音。
顾云舟的脑子,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股衝上头顶的血气,已经迅速冷却,凝结成冰冷的、坚硬的杀意。
他被耍了。
彻头彻尾。
什么休克疗法,什么让她成长,都是他这个现代社畜的一厢情愿。
他用自己那套有限的职场宫斗经验去揣摩一个真正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还是个已经彻底黑化的病娇。
简直就是拿著幼儿园的算术题,去解宇宙大爆炸的终极公式。
蠢得冒泡。
他以为他在大气层,结果人家萧青鸞直接掀了桌子,站在太阳系外,用整个王朝的引力场对著他一个人开炮。
玩不起,她压根就没想玩。
她只想把他按在地上,打断骨头,拖回那个用黄金和权力打造的笼子里。
顾云舟面无表情地走回了酒馆,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了桌上那壶没喝完的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著喉咙烧下去,总算驱散了那股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气。
他抹了把嘴,转身就走。
白云观。
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时,清风老道长正坐在院子里,悠悠地煮著一壶茶。
“回来了?”老道长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折返。
“道长,我得走了。”顾云舟开门见山,声音里带著一丝沙哑。
“哦。”老道长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他对面,“喝完再走。”
顾云舟看著那杯清澈的茶水,里面的茶叶载沉载浮。
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那张白纸皇榜贴出来,整个大炎王朝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猎场。而他,就是那头被悬赏了独一无二价格的猎物。
很快,就会有嗅觉最灵敏的猎犬循著味儿找上门来。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多谢道长这三日的收留。”
清风老道长这才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一片星空。他嘆了口气,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顶宽檐的斗笠,还有一包沉甸甸的乾粮。
“拿著吧。”
顾云舟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