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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课程实施经历及教学反思（第3页）

有研究发现，实际情境与教师预期目标不一致是引起教师反思的重要原因。对于张老师而言，课堂教学中进入自己意识层面的意想不到的现象能够引起她的反思。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真快，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原本简单的一堂语文课，却因为学生的一句建议，我把自主权交给了学生。”（R-Z-5）

第三，日常教育生活中的留心观察。

同样是让自己困惑和惊奇的现象，不一定是由自己引起的，或是发生在自己的教学过程中，但因为其发生的情境与自己的实践相关或类似，也是引起张老师教学反思的重要原因。下面家长对课改的埋怨，教师在教学方式上重形不重质的表现都能够引起张老师的反思。这里的反思对象并不是张老师个人的实践，而是作为自己身处其中的所在群体的实践。

“私下里，听到一些孩子的家长也悄悄地聊课改，不乏有人愤愤地说：都是课改惹的祸，到了初中我们才知道，孩子遇上课改算是吃亏了，现在学得太辛苦了，我可怜孩子呀。家长是在小题大做吗？家长的话是空穴来风吗？面对一届届的小学毕业生，他们也面对着中学对他们的严峻筛选，作为慢慢教高段的老师，我也在时刻注视着学生小学毕业以后面临的择校问题。”（R-Z-2）

“现在，我们在大大小小的公开课上看到学生的小组合作。一向是老师一声令下，学生前后四人便开始忙活起来，至于怎样合作，如何分工，教师是否会评价与关注他们合作的质量。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老师关注的只是他们在合作中有无完成布置的任务及他通过这种形式，向大家显示已经在改变着学生的学习方式了。”（R-Z-4）

另外，对张老师教学反思中发现问题的分析，我们还可以在其他的视角中进行。对张老师的13次反思分析后发现，有10次是由负面经验引起的，其中包括教师失败的教学行为，来自学生的不良行为等。有3次是由正面经验引起的。这说明张老师能够从问题处学习，不自我封闭。在引起反思的原因方面，有6次是由于教师的教学行为引起的，同样有6次是由学生的行为引起的，由教材和课程改革的各1次。由此说明张老师较多地关注学生的学习和对自己教学行为的检讨，由此可以看出，张老师对教师和学生的互动较为重视。

如果从“主动－应对”这个视角来看引起张老师教学反思原因的话，在13次反思中（表5。1），有8次是“应对型”的，意思是当这些困惑或惊奇的现象发生了，而且通过学生的反馈等方式呈现在张老师的面前时她才意识到。有5次是“发现型”的，意思是引起反思的原因是张老师以积极主动的态度捕获到的。当然，能够对“应对型”现象进行反思也说明张老师在教学上是有积极的进取心的，对教学有警觉，保持着一种批判的态度。但“发现型”反思的多寡可以作为一个反映反思者探究意识强弱的指标。

（2）描述问题：事实性描述与概括性描述

总体而言，张老师通过两类方式对所反思的实践情境进行描述。一是事实性描述，就是用直白而细致的语言对实践情境进行描写，再现反思对象发生时的场景和过程。张老师在实事性描述方面比较细致，研究者在阅读中能够比较清晰地构建出反思问题所处的背景。

张老师通过对实践情境的细致描写为所反思的问题提供了丰富的背景，这个背景的意义在于，能够进一步澄清所反思的问题。因为反思的问题是在这个背景中产生的，正是有这样的背景，才形成了这样的问题，背景和问题是相互界定的。背景和问题一样也是反思中分析的对象。

另外一种描述问题情境的方式是概括性描述，就是把问题情境用反思者的主观性语言从较为抽象的层面表述。这种描述的好处是能够看出反思者对实践情境的主观态度和评价，具有分析的成分。但不足的是，这样的描述大大简化了被反思的情境。因为情境的模糊性，从而使得在反思中很难形成明确的问题或焦点，也使得后续可能会进行的分析缺乏针对性。

在研究者分析的张老师反思笔记中（表5。1），有7篇是事实性描述，有6篇是概括性描述。

（3）分析问题：修正与确认使用理论和宣称理论

总而观之，张老师的教学反思可作为探究的过程。反思的基本结构是，提出所关注的问题后，描述问题所产生的背景和过程，然后寻找问题发生的原因和产生的后果。如果用阿吉瑞斯与肖恩所提出的行动理论作为框架来分析的话，张老师在反思中的分析就是修正或确认使用理论和宣称理论的过程。

第一，改变使用理论，形成宣称理论。人终日行走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中，但自己却很少觉察到这个实际上缔造着人行为的意义之网的存在，这个网络就是使用理论，它隐藏在我们的行为当中。在张老师的教学反思中，她通过对自己或周遭实践的知觉和分析，找出了支配实践行为的使用理论，让这些理论从皮肤下面跳出来，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并对其进行批判性思考，提出了指导实践行为改进的宣称理论。

图5。1改变使用理论，形成宣称理论（R-Z-1）

在图5。1中，张老师通过学生的反馈，认识到自己惩罚学生的不当行为，并在移情式的理解中想象这样的行为给学生造成的伤害，之后她认识到：“那个可恶的黑名单，它几乎成了我的班级管理高招，是我一帖治理班级的良药”的使用理论是需要检讨的，最后形成的宣称理论是：“面对孩子的缺点、错误和过失，我们不应该过分求全责备，而应该耐心说服，平静面对”（R-Z-1）。通过这样的反思过程，由于学生的反馈给自己造成的困惑，在她找到自己错误行为后面的使用理论并加以修正后，矛盾的认识消除了，又达到了反思之前平衡的状态。

第二，改变宣称理论，形成使用理论。图5。2描述的是由于张老师采纳了学生的建议，放手让他们自己收集与分析资料，学生在获得了学习的拥有感之后，表现出了很高的学习兴致。张老师对上述的教学行为及其结果反思后形成了“学生的潜在学习动力不是老师给予的，而是自己内在需要”的使用理论，因而对所拥有的“学习是逼迫的”的宣称理论形成挑战。

图5。2改变宣称理论，形成使用理论（R-Z-5）

第三，宣称理论在形成的使用理论中得以确认。图5。3描述的张老师反思中的分析过程是：当她对一篇童话故事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拿不准的时候，她最后的定位是，要解放自己，解放学生，只要真心地投入到童话故事当中去就可以了。所以教学中给学生自由想象的空间，教学中，学生对故事的理解可谓各自精彩，他们在不同的故事情节上找到了各自的乐趣与启发。所以，张老师认为作品的意义是读者和作者共同创造的，这与自己在课前所坚持的解放自己与学生的思想遥相呼应。

从张老师的教学反思来看，分析问题的过程就是在复杂的实践情境中分辨出行动是什么，所导致的后果是什么，引起这些行为和结果的使用理论是什么，并在与宣称理论的比较中，根据行为及其结果来判断是改变还是继续坚持宣称理论。因此，反思的过程是教师置身于持续的使用理论和宣称理论互动的张力之中，不断考察和辨析实践活动中各种现象之间所存在的矛盾性、对立点和不合理之处，探讨相互关系和原因，借此使原本对立、矛盾与冲突的现象得以协调统整在一个有机且动态发展的平衡体系之中，并且使原来教育问题或现象所涉及的本质，如教育的理想、价值、隐含的意识形态等能更清楚地呈现出来。[4]

表5。1张老师教学反思的内容、层次和过程

4。张老师教学反思的特点分析

上面我们对张老师的教学反思从内容、层次和过程等不同维度进行了分析（表5。1），这些教学反思具有以下特点：

（1）学生的学习与表现是教学反思的主要内容。张老师所有的反思都与学生有关，更多的是直接对学生学习的反思。张老师在访谈中也告诉研究者，她在实施新课程中的主要做法就是钻研教材和倾听学生。

（2）是沉思性思考而非功利性思考。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把人类的思考分为功利性思考和沉思性思考。功利性思考通常在于根据专业技能与既定的原理原则，以及各种情境因素以获得达成特定目标、解决问题且经济有效的途径和策略。沉思性思考认为人不只是观察与思考客观世界的理性者，还应该是积极参与世界的主体。并不认为有什么外在的目标，而是以存在的本质、意义为主题，如关于人的本质，良好社会的理想，事物的可转变性等。[5]在研究者分析的反思中，张老师没有技术性的反思，全部是理解性和批判性反思。我们可以说，张老师的教学反思都是沉思性反思而非功利性反思。很显然的是，在沉思性思考中，人超越了外在功利性目标的束缚，回归到人的主体性上来。反思的取向不在追求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达到外在于我的目标，而在于沉思教育的理想是什么。

（3）教学反思是探究性的过程。张老师教学反思的过程是：“发现问题－描述问题－分析问题”，这个过程起始于让人困惑与矛盾的问题，通过对问题及情境的描述与分析来解决困惑和矛盾的过程，此过程具有一定的系统性。

（4）教学反思是澄清与改变主观理论的过程。在张老师的反思中，有4次是改变她的使用理论，有3次是改变她的宣称理论。不论是使用理论的改变，还是宣称理论的改变，都使她的支配自己行动的价值观发生了改变，这是开放的、寻求挑战性的学习过程。从课程发展的模式来看，这种学习与斯腾豪斯提出的课程发展过程模式理念是一致的。注重课程发展过程和教学活动中的内在价值。

（6）是主动建构的学习历程。教学反思是教师主动对自己实践情境中的观察与知觉，并进而捕捉让自己困惑和惊奇的现象。这种主动性源自张老师改善教学实践的愿望。尽管张老师所进行的教学反思出自美希学校对老师的要求，但这种要求只能是外在的促进力量，如果没有教师的主动性，教学反思不可能发生。

（7）教学反思是增强对实现情境理解和进一步行动的能力。在张老师的反思中我们看到，她的教学反思目的与结果都不是生产能够普适于一切情境的宏大理论，而是处于改善自己实践的关切。通过反思，加深了她对实践情境的知觉与理解。

（三）总结

当我们把张老师的教学反思放到她的课程实施经历中看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其中的紧密联系。张老师从课改前的骨干教师转变为新课改中的骨干，认为新课程是解放自己，解放学生。这与她在教学反思中进行沉思性思考是一致的，能够进行不断超越自己的学习，改变自己的使用理论和宣称理论，进行深层的转变。

二、李老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一）李老师的课程实施经历

在世纪之交来美希学校之前，李老师已经在一所学校工作七年了。她的工作是大队辅导员和上音乐课。大队辅导员是学校中层领导，主要筹划和实施学生的文化体育活动和进行日常的思想品德教育。初到这个大都市，李老师在公司任秘书。那是一家在艰难的环境中谋求生存的小公司，她亲眼目睹了打工妹因拿不到工资而挨饿的现象，公司老总在寻求合作伙伴时被对方赶出办公室的受歧视情景。后来公司不景气，她便应聘做教师。在公司的所见所闻，让她觉得做老师已经很满足了，对美希学校提供的专业发展环境格外珍惜。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表现得特别积极和深度投入，现在任语文学科组长。到美希学校后李老师才接手任教语文课，这个时候美希学校已经如火如荼地参与到新课程改革之中了。新课程改革的潮流，初任“主课”教师，这就是李老师专业发展和教学反思的主要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