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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南北士绅 两难取舍02(第2页)

其时湘路公司俨然成为众人眼中的肥肉,办学堂,办电气灯,皆来向公司索款或希望公司入股,不允则强提股金,并生嫌隙。“路事之难办如此”。(1055)作为湘路公司要员,余肇康还要常常与相关各方交涉。当然,更大的危机还在于清政府为解救财政窘境对路权的觊觎。余肇康为此不得不出面力争。二月二十八日(3月28日)长电致邮传部、盛宣怀及同乡京官。三月十一日(4月9日),余肇康和谭延闿往见湘抚杨文鼎,请其代奏取消湘路外债,获准,并受托由两人代拟奏稿。(1060)三月二十二日(4月20日),听闻湘路国有变局,自觉“虽劳苦已无生人趣,如作此荒谬事,视之漠然,余真无地可容矣。哀哉。”(1070[60])后又分别与邮传部、外务部谘商,因公司迫甚,希望取消成案。(1074)而自国有谕下,湘藩将公司应得之款一毛不拔,任求罔应,令人大惑不解。(1076)因为路事难办,余肇康一度想引退,为当道所劝阻。(1078)

与川路的设计不周和管理不善有别,湘路修筑的成绩还算不俗。五月十一日(6月7日),长株合路,谘议局议员到场观看,余肇康率同家人局员数十人登车往返220里,用时三小时(不计途中餐食时间)。可是回到家便听闻铁路学堂因路事发起相率停课,校方请提学使和铁路公司绅董出面晓谕维持。余肇康不知此事如何结局,进而怀疑修路的祸福,夜不能寐。次日,城内外公私各学堂相率停课者十之八九。余肇康约集同人商议,一切以商会名义出广告,声明商界并无罢市之举,谘议局亦无解散之事。当晚长沙官绅集议,余肇康仍主和平解释,绅士到者六七人,亦以为然。(1083-1084)

是日,铁路协会约人到谘议局迫令议长电呈都察院参邮传大臣盛宣怀,次日排印电稿,编送全城,学生不上课者大半。五月十三日(6月9日),余肇康致电督办铁路大臣端方,告以罢课之事,请发还股本现银来以解纷,言甚切至。次日,余肇康等人又与湘抚等官员会议学生罢课事,仍然主张和平之中寄以绳尺。五月十七日(6月13日),再致函端方,告以带现银来退股,方有办法。湘抚同意其办法,嘱速电发款约数。(1085-1088)

五月十六日(6月12日),余肇康致函盛宣怀,又托应盛宣怀电招赴京之人设法转圜路事,勿使公司失信于股东,俾保湘人商业。是日各学堂学生各派代表二人至谘议局,迫令议员辞职,经提学使、巡警道及府县到场严词训斥,则又俯首受约束,余肇康觉得事情可怪,担忧“湘省终当酿成大事”。(1087-1088)

闰六月间,余肇康继续交涉路事,官方认为其争执太过,而在余肇康看来,连邮传部是否准备分别归还各项股份亦不清楚,虽欲不争而不可得。(1107-1108)初六日(7月31日),四川保路会派代表三人来湘,与湘省谘议局协商联合争路之举。(1109)面对官商矛盾的急剧激化,余肇康倍感压力,“近日受气多矣,即于路事当收归国有时,全城震动,祸旦不测,经余竭力维持消解,始得安堵到今。而邮传、督办两大臣信人倾轧,逢人辄谓余反对太过,不以为功,而以为罪,令人寒心。”为此心中万分懊悔,以致抱病。(1110)此前他托往京师传话之人,告以盛宣怀谓其争路与款太过,闻之只能付之一叹而已。(1111)四川代表来湘的目的,为引动湘省铁路协赞会举代表赴京,联合争路。适谭延闿来电,谓决不能做到。因即以原电交同人公阅。身陷僵局,余肇康感到心灰意冷,“为此事争执三年,尚是如此结果,此时尚有下箸处耶?”(1113)端方甚至抱怨余肇康欲渠同船装现银千万元来,深为不怿。余肇康哭笑不得,自辩何至迂谬如此。(1115-1116)处在官民的夹缝中间,进退两难,身心疲惫。

闰六月十九日(8月13日),铁路协赞会诸人前来告知已举代表进京争路,请公司准备川资一千金。余肇康力言此时争路无益,公司已托人保款,未便再出川资。议久不决。次日,约集公司各绅来,亦主不给川资,许明日与诸人声明不能与闻之由。(1122-1123)其时友人被奏派广东铁路总办,累电力辞,并约余肇康彼此会商,共同进退。连时任广西巡抚的沈秉堃也主张,无论政府督办如何挽留,总以善藏为是,约为道义之交。(1123)由此可见,朝野官绅都已萌生弃清廷而去的念头。于是余肇康以身体患病为由,坚决辞去路役。(1125)是月底,已奏派新的湘路总办,“息肩有日,何快如之。”(1128)

闰六月廿五日(8月19日),奉鄂督之命准备进京参议外官制的郑孝胥前来辞行,“余极言巡道总兵一为督抚分地,一为督抚分防,所以建威销萌,济督抚鞭长之所不及,必不可裁。中央集权惟集监督之权,而兵权财权必予督抚以完全,方足以保治安而大设施。”此外如新刑律之灭礼教、纵奸慝、去人伦,如殴父母视有伤无伤、无夫奸无罪之类,施之中国,必为大乱之道。“言颇殷切,而苏龛词甚辨。余正词驳之,无以难余。噫!本其宗旨以议大政,亡可立待也。”又将路事急应宣布者略具说帖,请其递于邮传部大臣和铁路督办大臣。(1126-1127)后来谭延闿告以租股与商股一律办理,赎此款项,不能剔除二层,邮传部以湘路公司力争,已照准,总算消除一大顾虑。(1134)

七月十五日(9月7日),龙璋(研仙)来商议股份事,欲将商股租股一概换成国有铁路股票。余肇康以股东愿领本金,大不谓然,遂作罢论。(1143-1144)听说端方指余肇康争执之事颇多,虽然于湘中极具热诚,但国家大局亦宜兼顾。余肇康则自觉立场难以进一步妥协,“如余乃欲并股亦不发还,余能逃经手之责乎?”即将换任的湘抚亦为之抱不平,(1144)称赞其为湘路之功必不可没,我必上闻。余肇康则但求无罪足矣。(二,1142)湘抚卸任前,果然将余肇康之事上达天听,指其官声政绩,均著贤能,罢职回籍,不与外事,充铁路总理,未尝支用一钱,坚苦经营,视路事如家事。奉旨收归国有,湘人初甚争执,静镇其间,竭力劝导,握此股款,不使稍有亏损,事乃转圜就范。(1147)安抚地方与顾全国家,本系一体,非要弄到此是彼非,非此即彼,则官商之间只能择取其一。

入夏以来,湖南连日大雨,田谷渐已发芽,湘事大变,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又被炸成重伤。连番恶讯,余肇康不仅慨叹:“天呼!人事如此,日日言立宪,大乱之道也。”(1124)“时艰方亟,重以大变,向后何堪设想。”(1128)七月十五日(9月7日),武昌带回的信息称,端方不满余肇康争执股款。而余则认为,粤蜀方争国有,蜀且激成民变,枪毙数十人,而湘中经自己多方维持,未酿事端,端方至今尚不慊于心,亦未之何矣。后上谕租股与商股一律作为私股,米盐款作地方公股。此事不知经其多少纸墨,乃得转圜,为湖南保存商利不少。惟未声明愿发还,仍恐横生枝节。(1148-1149)

七月下旬,湘中因蜀事大坏,汹汹欲动,湘绅颇为担忧,却束手无策。(1152-1153)七月廿五日(9月17日),铁路协赞会十余人到湘路公司,要求续举代表进京争路,并开促路会于公司,势不可遏。余肇康切实辩驳,诸人均无辞,而语较持平,逾两时乃散。是日湘抚余诚格派巡警道来公司,并饬巡防营统领往工程处弹压。其时四川争路,积至数万人围攻省城,势甚危急,余肇康等担心湘省为之**。此后局势急变,岑春煊奉旨赴川剿抚,闻命即行。湖广总督瑞澂电催收路,至于五电,急欲公司即交。湘抚约集官绅商议,余肇康认为此事殊未易易,容再熟筹。(1155-1159)

事虽至此,湘路工程仍然照常进行。七月廿九日(9月21日),湖南官绅试车,由长沙至株洲,各站均下车巡视一周,回程在车中诗酒欢畅,抵达小吴门车站时已经五点钟。其间湘抚曾三次电约前往,商议致电邮传部为公司各项股份事。(1159)后来得知邮传部欲于湘股分成发还。余肇康觉得既收商办为国有,又不肯出收路之资,实在无此情理。(1170)清政府接手路政的端方委派一人充任长衡购地员,每月140金。可是其人早经余肇康派充此差,开始每月仅12元,后来逐渐增加,亦不过加至30元。端方所给,视昔多至20余倍,即视今亦多至七倍。而总办会办更多至三百、六百、八百金不等,其余各员二三百金者不计其数。一月薪金即当余肇康所办公司两年有余。(1164)如此奢靡,湘路前途堪忧。

八月十一日(10月2日),湖南中路巡防营统领黄忠浩召集官绅于铁路公司,斥骂协赞会各绅,谋收束之。余肇康认为此时公司除保股外无他策,仍申前志而已,(1173-1174)并觉得邮传部中似乎关于路事毫无方针,大有不生事端不止之势。“余数月来所接剧烈之信不知几许,解释之术穷矣。相与叹诧。”次日,余肇康等代湘抚拟复部电,与湘抚自拟的电稿相比,后者“较吾辈所代拟所争更力”。(1175-1177)十七日(10月8日),得知清政府同意发还商股,余肇康颇感庆幸,以为风潮可以平息。(二,1179)但实际上,一场席卷大江南北的暴风雨正在迫近。

尽管余肇康竭力为湘人争路,骨子里对清王朝还是补天而非拆庙。八月初一日(9月22日),接到谭延闿等人来电,告以七月二十九日奉旨开复原官。五载沉冤,终于恩复,客春奉起用之命,由吏部带领引见,今则可赴宫门请安。激动之余,以书顺字作卜。尽管心冷如冰,不复作出山之想,(1160-1161)余肇康仍然感激涕零。尤其是查知宣统登极以来,恩诏起复共二十余员,自己名列第四,前后各人均降一阶用,唯自己用原官,堪称异数。(1171)八月二十日(10月11日),湘路再度试车,湘抚以下各官及湘中要绅大都出席,往返二百十里,吃华洋合璧大餐,时运似乎有峰回路转之意。不料“是日武昌变作,遂绝笔于此。”(1184)随着武昌的枪声响起,余肇康的政治生命旅程画上了句号,后以清遗老自居,终老一生。

辛亥谭延闿一度北上,在京师滞留了五个月。出席资政院会议外,主要参与路事、组党、弹劾亲贵等项活动。作为湖南谘议局议长,他要为绅界和湘省争权;作为官宦之后,又要应付并利用各种官场关系。四月十一日(5月9日),他听说铁路国有政策发表,慨叹“辛苦数年,皆画饼矣。”十三日(5月11日),访端方,遇姜桂题等人,并由端方引入私室,告以盛宣怀托言路事。次日,到湖南会馆商议路事,皆主善后,不争路。两天后,又访徐世昌、端方、赵尔巽等,“盛宣怀来表明借款修路苦衷,其人盖极奸猾。”十六日(5月14日),接湖南谘议局电:“连日人心愤激,今日各界开会,到者万人,抚院宣示代奏抗争始散。乞即会商同乡京官职名再奏。如难挽回,恐不堪设想。”次日,谭延闿与在京同人赴张相公庙为京官草拟奏稿。五月初一(5月28日),逐次登门拜访亲贵,或不见,或敷衍。五月初十(6月6日),谒奕劻,坐谈良久,皆笼统敷衍之词。

湖南军政府都督谭延闿

谭延闿在京,积极参与官绅商界形形色色的组党活动。清季预备立宪,京师为权力重心,各种政治聚会名目繁多,松筠庵是重要的聚会地点之一。谭延闿曾经到此出席禁烟会,论禁烟办法,各执一词,敷衍了事。六月初一(6月26日),至松筠庵为云南片马事递呈外部,衣冠同往,堂官未至。而更多的会议具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在松筠庵举行的资政院议员联合会成立会上,谭延闿当选为主席。四月十五日(5月13日)再到松筠庵开谈话会,以皇室不能竟当内阁,而况庆邸主言。全体议决由汤化龙起草,递呈都察院。四月十七日(5月15日)午后,又到松筠庵会议,起草报告弹劾庆王及亲贵内阁事,反对者甚多,皆主言法理不提奕劻之名,辩论激烈,及决议,反对者得胜。“此与北人交争第一次也”。十八日(5月16日)再次会议,“所谓弹劾庆王反对皇族内阁皆取消,可笑之至。”廿四日(5月22日)午前,在松筠庵开议长会,商议运动亲贵办法。午后开全体会,言《国民公报》事。次日,在松筠庵开会议论组织政党,到者数十人,雷奋、孟昭常互相辩论,毫无结果。此外,谭延闿曾与杨度等人赴宪政实进会欢迎演说茶会,多次出席宪友会会议,还经常到《国民公报》馆。四月十八日到该报馆时,有13位来人正在商议组织政党事宜。[61]随着各种社会矛盾的日趋尖锐,资政院反倒显得愈加软弱。组党活动的活跃,显示稍有政治抱负者转而准备另起炉灶的意向。

或许因为对各种活动会议感到无聊,谭延闿的应酬、游览、看戏日渐增多。六月十七日(7月12日),为资政院议员联合会最后一天活动。二十日(7月15日)起,谭延闿的主要活动转到学部主持召开的中央教育会,当日出席开幕式,二十二日被推为审查员。此后直到闰六月,都是开会。谭延闿对于会事不大热心,倒是参观清华园的印象深刻,并顺便参观了圆明园,详细记录景色建筑。会议期间与罗振玉谈龟文,又与湖南京官交际,并且四处远足。至七月初一(8月24日),羁留京师已经五个月。“流光如波,不胜嗟叹,更数十年不过如此,可惧也。”七月十二日(9月4日),谭延闿与同人乘车离京南下,次日过武胜关,抵大智门,到宝善公司,改乘轮船赴长沙。中秋月夜过洞庭湖,谭延闿诗兴大发,连赋数首。眼望平湖秋月,他不曾料到,数日之后,这一带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掀起席卷全国的滔天巨浪。机缘巧合,张謇稍后也恰好过访武汉,两位省谘议局议长前后与武昌起事擦肩而过,正是他们与革命若即若离的象征。

[1]自革命党人提出“敢以帝制自为者,天下共击之”的口号政纲,帝制与共和便成为截然对立,不可调和的一对范畴。其实,无论共和的本意还是当时中国人理解的今意,仍然包含有原典的古意与合众的西意。1897年孙中山提出共和适合于中国时,联邦制的构思就是其中要义。不过孙中山的创立合众政府虽然实际上主张民主共和,用汉语表达时却并非共和政体。中华共和国的思想,是在邹容的《革命军》不胫而走之后,才转而影响了孙中山和梁启超。戊戌前后的共和观念,具有上下共主、军民共和之意。庚子勤王之际,梁启超等人的兴民政,还是君主立宪与民主共和两可之事。癸卯甲辰梁启超新大陆之行归来,虽然放弃在中国即时实行共和制的主张,仍然思考设法协调君宪与共和的两全之策。辛亥各省纷纷独立,东南的立宪党人转而主张共和,促使清帝退位,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则试图以虚君共和来化解纷争,其他地方的立宪党人也设法调和帝制与共和,提出了帝国共和主义,主张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实行帝国共和制,设国王或大圣皇,与大总统并行,并且认为此举不仅能够平息中国的乱局,而且可以弥补欧美政治学说和政治建构的偏蔽。后来又有五族共和的说法。由此可见,共和的含义及其应用,远非仅仅与帝制对立那样简单。

[3]缪荃孙:《艺风老人日记》,第6册,2351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

[4]《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稿本丛书·汪荣宝日记》,765页,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5]北京市档案馆编:《那桐日记》下册,679页,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

[6]《徐世昌日记》,稿本注。

[7]胡骏:《补斋日记》,447页,见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八辑之七二,台北,文海出版社影印,1967。

[8]王振声:《心清室日记》,见李德龙、俞冰编:《历代日记丛钞》,第153册,66页,北京,学苑出版社,2006。

[9]中国历史博物馆编,劳祖德整理:《郑孝胥日记》,第3册,1305~1306页,北京,中华书局,1993。

[10]《严修日记》编辑委员会编:《严修日记》,第3册,1652页,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

[11]恽毓鼎著,史晓风整理:《恽毓鼎澄斋日记》,第2册,521页,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

[12]吴宓著,吴学昭整理注释:《吴宓日记》,第1册,15~16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13]吉城:《鲁学斋日记》,第5册,235页,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

[14]张謇研究中心、南通市图书馆编:《张謇全集》,第6卷,645页,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

[15]叶昌炽:《缘督庐日记》,第10册,6584页,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16]王闿运:《湘绮楼日记》,第5卷,3090~3092页,长沙,岳麓书社,1997。

[17]湖南省博物馆编:《余肇康日记》二,992~994页,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

[18]姚永概著,沈寂等标点:《慎宜轩日记》下,1176~1177页,合肥,黄山书社,2010。

[19]《孟宪彝日记》(一),见李德龙、俞冰编:《历代日记丛钞》,第161册,340页,北京,学苑出版社,2006。

[20]《黄沅日记》,见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编:《清代稿钞本》,第22册,264页,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

[21]曹伯言整理:《胡适日记》1,63页,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五尺丛书”是由哈佛大学校长伊里鹗(Eliot)主编的一套收集古今名著的丛书,印成50册,总长度五英尺,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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