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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2(第4页)

“他是约翰家的骨肉,”老人没好气地斥责道,“他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液。”

“他是桑松家的人,”让-巴蒂斯特反驳道,“他的身上流着我的血液和若斯菲娜的血液。我们仨都要搬到巴黎去。或许最终您会把我那只马褡裢里面的东西还给我!”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斯菲娜试图出面调解,过了好几周后,她强迫两个男人一起玩牌度过了一个晚上,就像他们原来有过的好时光那样。可眼前的气氛变得很压抑。他们一言不发地玩牌。快要就寝时,若斯菲娜给酒杯倒上酒。

“我知道,”约翰稍后嘀咕道,“他是你的儿子,但他也是我的外孙。”

若斯菲娜脸上显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越来越紧张不安地观察两个男人。“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们要搬到巴黎去。”让-巴蒂斯特回答。

约翰惊恐地扬起眉毛。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他害怕变化。“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了结。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如果你到巴黎去,那你就是选择了贫穷。你要到巴黎去干什么?”他问道,口气明显很恼火,“在巴黎你可以做刽子手。骑士,可要是这样,那你同样可以待在这里。”出于习惯,他还一直将他的女婿称为骑士。

“我希望从事某一种职业,”让-巴蒂斯特固执地回应道,“车工、商人、鞋匠,任何一种职业都可以,除了刽子手。”

约翰不解地摇摇头。“我跟你说这话你会有点不乐意,骑士,可你真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你只能干干粗活。你得干些其他人干不了的活。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采集肥料,每一个傻瓜都能干这种活,而傻瓜之中的竞争最激烈。你还可以学很多东西,比如在解剖学或者植物学方面,但你在这里还得待上一段时间。我不会永远活着,骑士。到时你们再去巴黎好了。”他表示和解地结束了自己的话,然后朝小夏尔那边望了望,小夏尔正在地板上玩木制士兵游戏呢。可想到女婿坚持不让步,他几乎感到绝望了。他再也不能给他的外孙雕刻小动物了。“不,不,”他大声地说,“你待在这里,慢慢就会习惯了。”

让-巴蒂斯特显然生气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不希望再这么耗下去,这样空等下去很可能就要遥遥无期了。

“你真以为巴黎人愿意让一个来自外省的刽子手卖给他们面包吃,卖给他们酒喝吗?”约翰重新激动起来。

“父亲说得对,”若斯菲娜小心翼翼地说,“你找不到工作,没有比刽子手的职业能拿到更好的薪酬的了,让-巴蒂斯特。我们的小夏尔将来应该做什么?你必须成为刽子手。为了你的儿子。”

“可不是在这里!”让-巴蒂斯特坚持道。他知道得很清楚,约翰这辈子永远不会搬到巴黎去住。“如果我们现在不走,那我的渴望将不复存在。我不能一辈子按照他人的愿望行事。否则当年我也不会逃到新大陆去了。”

约翰将他的牌扔到桌上,将酒杯里的酒喝完。他拿起杯子离开了厨房。

让-巴蒂斯特想不惜一切代价到巴黎去。他并非用梦想消磨时间,每到夜里,他就让自己的梦想醒着。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黑暗处看。他的要求始终无法得到满足。

自那天晚上起,这个该死的农舍变得更安静了。约翰尽心尽力地为女婿传授新的医学知识。要想让外孙在药房里度过时日,他必须做出牺牲,他让让-巴蒂斯特了解植物药学的奥秘。可事实上他将这些奥秘也都教给了小夏尔。小夏尔求知欲极强。而且总是有问不完的各种问题。那些药草和它们的作用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他马上就熟悉了所有的药草,这些带来神奇疗效的药草,他也很清楚何时以及在哪儿可以采摘到它们。这倒是挺中让-巴蒂斯特的意,但他嫉妒岳父拥有那么渊博的知识。他不久就发觉他在药房里只是一个陪衬,只是为了让约翰和夏尔待在一起。夏尔喜欢外公。由于他的周围没有同龄的玩伴,他自愿在药房度过绝大部分时间,并将外公搁在工作台上的一切磨成粉末:药草、香料、叶或茎、花朵、树根以及树皮。夏尔的记性很好。他会注意到它们的芳香、颜色、稠度,尤其是合适的剂量。因为只要有机会,外公就会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任何一种混合而成的药剂既可以救死扶伤,也可以叫人一命呜呼。仅仅视剂量的不同而定。

小夏尔年纪很小时,约翰外公就教他读书写字,指给他看那些有关植物学和药学的书籍,特别是那两本带有精美插图的巨著。夏尔每天都要翻一翻那两本书。他可以长达数小时之久地告诉母亲自己学到的知识。母亲倾听儿子说话时颇为自豪,几乎是聚精会神地,不让他注意到其实他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了。那段日子很太平,约翰和让-巴蒂斯特不必经常到盐井广场公干。日子过得很太平,可让-巴蒂斯特感到不满意了。他要搬到巴黎去的愿望始终未变,这种渴望强烈而又充满挑战性。偶尔他试图和若斯菲娜谈谈巴黎的话题。可每次她都是万般温柔地拥抱他,对他报以微笑。“我们在这里不是过得挺好吗?我们什么都不缺呀。”碰到这样的时刻,他就觉得,对若斯菲娜的爱和无条件照顾好夏尔要比巴黎更为重要。对若斯菲娜作为已婚女子听从父亲的话,即便他没有任何吩咐她也会顺遂父亲的心意这一点,他同样表示理解。他实在太爱她了,因此根本不会做出令她感到伤心的任何事情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完全听命于她的。因此,他继续为自己戴上黑色风帽,耐心地等待约翰老死。他认识到约翰也会越来越老,他渴望自己将来有一天甚至能够看到约翰去见上帝的那一刻。他希望自己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夏尔的父亲,可以单独拥有若斯菲娜。可老人却迟迟不肯离开这个世界。

1744年夏天,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小夏尔五周岁生日不久,若斯菲娜突然去世。约翰师傅也不清楚她死于何种疾病。或许上帝也不知道吧。若斯菲娜似乎睡得很安详。约翰认为或许她发生了内出血。动脉有时会在体内、头部或者心脏发生爆裂。这种事在约翰家族出现较为频繁。人犯困了,睡着了,失去了知觉,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若斯菲娜被埋葬在祈祷室后面。夏尔尽管一声不吭,可眼泪却顺着脸颊汩汩而下。他紧紧抓住让-巴蒂斯特的手,仿佛希望确信父亲不至于也会回到亲爱的上帝那里去,让-巴蒂斯特很诧异,他的小夏尔竟然还把上帝称作“亲爱的上帝”。唯有那位邮递员出现在葬礼现场,可他并非出于哀悼,而是因为他手里有一封约翰的信。约翰连看都没看就把信塞进自己的短上衣口袋里。他想喝酒。上午喝,中午喝,晚上喝,整个夜里也喝。约翰师傅从地下室里拿来最好的葡萄酒,他和让-巴蒂斯特一连喝了好几天,神志不再那么清醒了。夏尔坐在沙发上,翻阅外公的那几本珍贵的植物学著作。他时而会稍稍抬头瞧瞧。看到两个男人还在喝酒,于是继续看书。

一天上午,约翰师傅跌跌撞撞地走到院子里,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将它们驾在车前,然后重新走进厨房。让-巴蒂斯特趴在桌上睡着了。当约翰昏昏沉沉坐下,冷不防弄翻酒杯时,他才如梦初醒。他感到头痛欲裂。他知道出什么事了,恍然想起若斯菲娜已经不在人世。

约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封信交给女婿。“前一阵子,我给巴黎法院写过信,申请巴黎的空缺职位。现在那位巴黎刽子手死了。”

让-巴蒂斯特仔仔细细看完信,却只是默不作声。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约翰咕哝道,“我原本以为,如果我们一起搬到巴黎去,你会感到高兴的。我是特意为你们申请的。”

“巴黎法院皇家委员会任命您为新的巴黎刽子手了吗?”

“是的,而且不仅任命我,也包括你。请抓住命运递给你的手吧。别犹豫了。”

对让-巴蒂斯特来说,这一切完全在预料之外。

“你必须在9月23日到达巴黎。别再等了!到了9月,天又湿又冷,马路会变软。”

让-巴蒂斯特倒上酒,问道:“那你呢?”

“我开始经历人生之秋了。我发觉冬日已临近。不过你不用在意。你应该感到高兴。你将获得一万镑的年收入,这是我工资的三倍。”

让-巴蒂斯特沉默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多想着你的儿子。巴黎的租金很高,你还需要一个女仆。”小夏尔坐在约翰的怀里,担心地看着他。约翰把他重新放下。“现在,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赶紧走,”他没抬头看一眼让-巴蒂斯特,继续说道,“马车已在院子里准备好了。马我也已经套好了。我不会再用到它们了。另外,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把书带上。书是给夏尔的。他是聪明的孩子。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你就把他送到学校去。总有一天,任何诅咒都有结束的时候。我想他不会接你的班。你没有得到的机会,就好好提供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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