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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3页)

夏尔请他进药房,给他提供喝的东西,可客人烦躁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吉约坦坐在夏尔对面,等着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我看了您写给总检察长罗德雷的信件。您要是把这封信同时寄给昆廷就好了,他因为这个感到非常气愤。”

“昆廷?”夏尔问,“安托万·昆廷·富吉埃·德·坦维尔?”

“对,”吉约坦回答,“他也申请了检察官的职位。他是继承到了这个职位。不过天哪,请您别再称他为富吉埃·德·坦维尔。他自称安托万·昆廷,以掩盖他的贵族出身。巴黎的民众是难以估量的。时代就这样变了。我们这就谈谈您的信件吧,先生。这封信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因为我们也在研究解决处决的人道主义问题,不论被处决者是怎样的身份。”

“这是难以实现的,”夏尔回答道,“因为即便所有的罪犯都是被刀剑处死,这种处决和其他处决永远不会有任何迥异之处。绝大多数人都会颤抖,他们嘴巴干燥,无法说话,突然坐立不安,导致行刑人员难以完成干净利落的刀口,尸首无法分离。为了遵守法律,行刑官必须完美地掌握自己的手艺,而被处决者务必保持安静。”

“这个要求有点过了。”吉约坦彬彬有礼地喃喃道。

“另外一点是费用。每次行刑完,刀没法再使用了。把满是缺口的刀磨快和打磨是不能接受的。有时刀还会断裂,如果把断裂的刀刃投向公众或者击中站在身边的助手,就有可能出现恶性事故。这是一种非常残暴的处决方式。您得好好想想,一旦第一刀刺过去没打中,头部的一个个肌腱组织还和躯干黏附在一起,一名助手必须用刀将它切开,直至头颅最终脱身。这是可怕的屠杀。我头一年当刽子手,一次需要四次尝试。我在想,如果还要做第五次尝试,民众一定会用私刑处死我。”

“最好应该是那种可以操纵断头铡的机器。每一个罪犯将忍受一模一样的处决方式。死刑执刑官只需解开卡住斩首刑具的销子。”

吉约坦微微一笑,随即露出一口褐色牙齿,它们不由得让人想起那腐烂的园圃篱笆来。

“我可以设计这样一个模型,”夏尔说,“托比亚斯·施密特会帮我。”

“拜托您了,”吉约坦说,“两周后我再到您府上来看看。”

次日,夏尔长时间站在耶稣会修道院门口似乎有了回报。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热比云神甫从车上下来。他已经年迈。夏尔立马冲到他跟前,叫他的名字。

“巴黎先生!”热比云神甫会心一笑,指了指楼梯口的那棵自由树。树上装饰着蓝白红的彩带,还戴了一顶红色自由帽。“您知道那上面是什么吗?”

“不,”夏尔不耐烦地说,“我得跟您说话。”

“这是一只象征自由的红色圆锥形帽。革命者们误以为这只红帽子在古希腊罗马时期是由获得自由的奴隶戴的。但不是这么回事。”热比云一边说,一边和夏尔一起进入修道院的入口大厅。“那些人没受过教育,煽动革命。这是太阳神密特拉的帽子!这是吉约坦大夫给我们捣的鬼。共济会成员不相信上帝,他们相信神圣的力量,相信太阳是我们这座星球上一切生命的源泉。实际上,他们这样的信仰并非全错。因为所有的宗教都有光明之神。就连佛陀头上也戴着一顶光环,太阳花冠。可是光有太阳你没法挣到钱。宗教需要一张脸。而一张脸需要一份光彩照人的生平业绩。萨德侯爵可以向您证实这一点。您知道他的书吗?”

“我想跟您谈谈丹曼莉。”

热比云神甫请夏尔到他的办公室去。“那好吧,我让您感到无聊了。我能为您做什么,巴黎先生?”他有趣地问道。

“我要找个人帮我照应我的药房,”夏尔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想到了丹曼莉。”

“哦,”热比云神甫自负地答道,“刽子手恋爱了吗?是我搞错了,难道您结婚了吗?”

“丹曼莉上我那里干活究竟可不可以?”

“很遗憾不可以,”热比云神甫说道,“暹罗国王亲自把她送给了我。为了偿还国债,国民议会决定将教会的所有财产充公,自此以后,我唯一剩下的就是她了。现在,我们的革命者要发行有利息的公债,他们将它称作有价证券,并且用掠夺来的教会财产作担保。可谁还敢相信这种纸头?难道真如伏尔泰所说的那样,‘任何纸币总有一天会拥有它真正的价值:零。’您瞧,我正在看伏尔泰的书。”

“我会付钱给您,”夏尔以庄重的声音说道,“这样您可以另请一位使女。”

“拥有奴隶也是禁止的,热比云神甫!”

热比云哈哈大笑。“什么时候开始禁止为教会服务了?顺便说一句,我们的革命者不关心女性。平等、自由、博爱,女人被排除在外。必须承认,这里稍稍缺少一点逻辑,但我们的革命者现在就是这样。您究竟对革命持什么态度?”

“我希望我们的国王能够认清时代发出的信号,按照英国榜样知足于君主立宪制。唯有如此,他才能安然度过这次革命,作为我们这艘神奇船只的船头雕塑。”

“您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巴黎先生?我在畅饮最好的葡萄酒。法国修道院里的所有神甫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我们不再祈祷,我们酗酒。”他在桌子上敲了敲钟。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丹曼莉进来了。“给我来一杯加桂皮的咖啡,”他说,没有抬头朝她望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尔身上,“不过稍等,你待在这里,直至巴黎先生离开我们修道院,否则他还会想引诱你。”

丹曼莉寻找夏尔的目光。

“巴黎先生,”热比云说,指了指门口,“很高兴再次见到您。但我更高兴的是以后不再在这种茅屋里见到刽子手。”

夏尔又一次抬头看着丹曼莉,和气地微笑着。他没有理会热比云的咯咯笑声。他离开了修道院,一头扎入他的药房里。稍后,有人敲了敲房门。玛丽-安娜探头进来。“明天我和狗们一起看妹妹去。她需要帮助。或许我会待上几个星期。”

夏尔点点头。玛丽-安娜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可他还是沉默着。当外面过道里不再听到她的脚步声,夏尔找出日记。“巴黎在纸币中窒息而死”,他写道。“他们付给我纸币。可我的助手们不想再要纸币了。然而,革命者印刷越来越多的纸币,好为新的债务筹措资金。因此,那些所谓的有价证券还会失去更多的价值,而人们开始储藏食品。价格疯涨,任何法律都无法阻止它。人们无法凭空创造出钱币来。纸只是纸而已。”

听到琴声飘入耳朵,夏尔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把日记搁到一边,坐到客厅里加布里埃尔身旁的凳子上。他们一起弹琴,不需要任何其他语言。

第二天,夏尔到托比亚斯·施密特的工场去。他敲了敲门,可没有人回应,尽管他可以听到里面清晰的锤击声。夏尔径自走进工厂的老车间,站在原地不动。他大着嗓门向施密特问好,后者被吓了一跳。他还穿着睡衣。车间的墙上塞满了已成为废料的木材件、金属件、皮带、腰带、铸铁制成的蒸汽锅炉以及各种尺码的细齿边木轮。墙上还挂着稀奇古怪的机器草图,尺码超大,机器的用途只能猜测。

“……就可以征服世界,我知道。”夏尔会意地笑笑。

“所言极是,”施密特坚定地说,“我在尝试煮熟蔬菜和水果,然后把它们储存到铁皮罐头里。可我还没有找到焊接罐头使之密封的解决办法。为具体的食品找到最佳的沸点也并不容易。这需要好多年时间。好多年!”施密特在一个大锅里搅拌,那里面的苹果飘浮在沸水中。“我的实验需要成千上万只罐头。目前尚不清楚,蔬菜最好应该储存在油里还是醋里,是酒精里还是糖汁里。而结果最早要在两年后才能看得到。”

“我想和您讨论一个更小的项目。”夏尔说。

“难道我让你感到厌烦了吗?我很抱歉,可我已经好几周见不到一个活人了。”施密特迷惑地摇摇头,佝偻着身子拖着脚步走过车间。他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沙发罩子已经裂开。白花花的鸡毛露了出来。

夏尔走到他跟前。“吉约坦大夫找过我了。”

“这个共济会成员。我跟您说,他们想要指挥革命。这个还会发生的。他们首先要废除僧侣,然后再废除上帝。因为现在一切必须得到合理解释。这将是我们革命的成果。罗伯斯庇尔要求一种平民宗教的理性礼拜,他计划举办一个最高的本质节日庆典。那么这个最高的本质是什么?大自然!罗伯斯庇尔声称。我们应该像六千年前我们的祖先那样崇拜大自然。不久之后我们会在日出时跪下,感谢太阳给了我们光明。”

“施密特先生,”夏尔坚持要把话题转过去,“我必须跟您谈谈吉约坦机器的事。”

“好好,我在报纸上看过他提出的想法。人道的杀人机器。我本来对此也有想法。人人愿意支持我的想法,可谁也不愿意掏钱。像我这样的艺术家总是一无所有,唯有依靠我的钢琴的收入才够购买新的铁皮罐头。”

“如果您发明出一种以同样的手段杀死任何人的机器,那么您将会成为富翁。你有没有兴趣,出份能让外行也能看得懂的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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