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陈护士。
【你小子算我欠你的。主任查房发现你跑了,我扛下了所有责任。但四十八小时早就过了,你还想赖多久?明天必须回来复查,否则我真报警了。PS:群里那个青年导演论坛,你敢再装死,我就把你穿病号服啃苹果的照片发上去。】
林小满笑着回复:【明天十点,准时到。顺便带苹果。】
他合上电脑,走到母亲房间,轻轻推开衣柜门。
那台老旧DV还躺在原处。
他拿出来,放进抽屉,却没有锁。
有些记忆不必藏,也不必反复播放。它们只需安静存在,像底片封存在暗盒里,随时可洗,但从容不迫。
夜幕降临,他煮了碗面,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吃着。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中国最年轻金棕榈奖得主林小满近日引发关注。据悉,该少年导演已于今日现身,并发表公开声明,将投身公益影像项目。业内分析认为,此举或开启新生代导演的社会责任转型新风向……”
他没多看,吃完面,收拾碗筷,洗了澡,躺在床上翻开一本书??塔可夫斯基的《雕刻时光》。
翻到一页,上面有他用铅笔写下的批注:“电影不是逃避现实的工具,而是通往真实的桥梁。”
如今,他终于懂了这句话。
凌晨,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麦田中央,手持摄影机,镜头对准天空。母亲站在远处,朝他挥手。他按下录制键,却听见她说:“别拍了,小满,过来。”
他放下机器,跑向她。
风很大,吹散了胶片,像雪一样飘在空中。
他没有追,只是笑着,任它们飞走。
醒来时,天已微亮。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不是摸录音笔,而是伸了个懒腰,赤脚走到阳台,打开窗户。
晨风扑面,带着露水与泥土的气息。
楼下,一只流浪猫蹭着垃圾桶取暖,见他出现,抬头“喵”了一声。
林小满笑了,回了一句:“早啊。”
他转身回屋,换上干净衣服,背上包,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剧照。
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画面,如今静静挂在墙上,像一段被妥善安放的往事。
他知道,它们不会再跳出来控制他了。
地铁站人不多,他买了一张单程票,刷卡进站。广播报着线路,列车进站时带起一阵风。他站在黄线外,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瘦,苍白,眼底仍有疲惫,但眼神清明。
不再是神童,不再是奇迹,不是一个符号。
只是一个正在康复的少年。
医院大门熟悉得近乎亲切。小陈已经在门口等着,穿着护士服,手里拎着一杯豆浆。
“哟,难得守时。”她递过豆浆,“给你的,加了双份糖。”
“谢谢。”他接过,喝了一口,甜得眯起眼。
“主任说了,今天要做一次深度访谈,评估是否可以转为门诊随访。”她边走边说,“你要好好答,别又说什么‘这场戏的色调偏冷’之类的疯话。”
“我尽量。”他笑。
诊室里,心理医生翻着他的病历,神情严肃。
“林小满,你如何看待自己目前的状态?”
“我认为,”他平静地说,“我没有‘治愈’,但我学会了与症状共处。我知道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想象。我不再需要用电影来替代生活,而是用生活去丰富电影。”
医生点头,继续问:“那你还会继续拍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