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是荀演怔住了。
她沉吟片刻:“听你这样说,你很信她?”
“嗯。”
“为什么?”
“因为仙君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樊漪理直气壮,“我们铺子每天给她送最新鲜的糕点。后来大家知道了,都来买,都说好吃。我……我就很开心。”
荀演故作镇定:“原来如此。樊大娘子的厨艺倒是出众。瞧你衣着,可一点不像厨娘。”
樊漪低头看着自己如嫁衣般的红裳,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荀演问:“我说错了?”
“没有,”樊漪摇头,“只是……我也纳闷,为何自己总穿红。我问过夫君……”
“这种事,还要问你夫君?”
果不其然,无论如何,话题兜兜转转,总要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因为……我四年前得过一场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樊漪轻声道,“夫君说他喜欢我穿红,我便一直穿着。”
荀演的眼神暗下去。
白霜茶的甘甜在舌尖缓缓化开,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那一寸酸意。
她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欲语又止,半晌才问:
“东街的长圆酒楼也卖糕点,我来时尝过一回。味道不错。不知与你亲手做的比——如何?”
樊漪笑了笑:“酒楼里的糕点,也是我做的。和铺子里的口味不同,但手法一样。改日你……若来铺子,我请你吃。说来也巧,‘长圆’和‘长渊’同音,我们还挺有缘的……冒昧问一句,你以前认识我吗?我是哪里人?家住何方?”
荀演呼吸微滞。
“王掌柜没告诉过你?”
“夫君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许我提。”樊漪乖乖地道,“每次我问起,他都会发脾气。”
荀演眉间寒意顿现:“他——怎么个发脾气?”
语气不善。
隐隐像要把王掌柜五马分尸才解恨似的。
樊漪忙解释:“我夫君温善如玉,不是会对人动手的粗人。他只是……会怄气,不理我,然后搬去朋友家住两天,最多半个月,就会回来。”
荀演为樊漪打抱不平的心思立刻熄了。
方才的冲动像被人掐灭的火星,只留下暗红的灰烬,风一吹,就灭了。
她心口微紧,唇角轻轻一弯,却不是笑,而是自嘲。
不过一瞬,她又把情绪收回去,重新换上了清冷的语气:
“你们听起来……很好。”
樊漪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点头,脸上泛起柔和的光:“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了夫君。”
那句“福气”落入荀演耳中,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如同一座灰败的石像。
她似是不甘心般,又逼自己开口:“那……这四年……你开心吗?”
她每说一个字,石像上便多一条裂痕。
樊漪的笑像初春的一树桃花,在最不该绽放的时刻照亮了荀演眼底的阴郁。
“只要和他在一起,再难的事我们夫妻一心,也能一起跨过去。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