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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福临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脖颈都烧得厉害。福安那好歹还能算是出于对老祖宗的关心，他上次的过错，纯粹是得意忘形下的自作聪明。

他声音比福安还要低：“小的上次是因为老祖宗临走前决断要紧人事时，多嘴多舌，妄自揣度，还不知轻重地跟老祖宗分析，干扰了老祖宗的独断。”

宫瑶淡淡地点了点头。她垂眸，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鞭身：“所以呢，今日之事，该领几鞭子？”

两人伏在地上，身子僵直，连气儿都快不敢喘了，哪儿还敢接话。

宫瑶也不催促，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后背微微靠在冰凉的椅背上，鞭子虚虚握在手里，微微垂眸，就那么看着他们。

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难熬。终于，福安声音干涩：“回奶奶的话。今日之过，首罪在于在奶奶面前，举止轻浮，互相推搡争执，毫无规矩体统，视主子威严如无物；二罪，闻奶奶令下，未能即刻跪下领罚，心中仍有迟疑观望，是为不敬；三罪，奶奶鞭威已显，我等仍僵立原地，是为大不韪，数罪并罚，应重罚十鞭。”

福安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自我厌弃涌上心头。他有些痛恨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贱骨头。明明老祖宗临行之时，他自己还和自己说，千万不可在奶奶如今这般艰难之时，再让奶奶为府中琐事忧心，以免老祖宗在外亦不得安宁。怎么转眼之间，自己犯下这等自取其辱的大错？

宫瑶听完，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拿起鞭子，用鞭柄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她的目光转向福临：“你呢，还有么？”

福临头垂得更低：“多嘴多舌，不识时务。在奶奶查阅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时，竟敢出声打扰，妄图窥探，实乃僭越。”

他知道，若在老祖宗面前，他绝对不敢有半分这样的行径。

宫瑶轻轻嗯了一声，放下鞭柄，装作头很痛的无奈样子，揉了揉额角，然后挥挥手，语气倦怠：“去，把院子里无关的人都遣散了。今日，我亲自执罚。”

“是。”两人如蒙大赦，恭敬地应了声，倒退着挪出书房。

不多时，原本还有些细微人声的院落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下人都被屏退。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寒风卷过枯枝的呜咽。天已经完全黑了，浓稠的墨色笼罩下来，只有廊下和院中石柱上挂着的几盏红灯笼，投下光晕。

福安和福临早已褪去上身衣物，赤裸着脊背，背对着书房门口，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央。寒风像冷刀子一样刮过他们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宫瑶手持乌金长鞭，一步步从书房里走出来，在两人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手腕一抖——

“啪！”

一声清脆锐利的炸响，骤然划破院落的寂静，鞭影带着一股破空啸音，精准狠厉地落在福安瘦削的背脊上。一道鲜红的鞭痕瞬间浮凸起来，皮肉肉眼可见地肿胀。

福安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得铁紧，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痛哼咽了回去，整个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晃了一下，又被他强行稳住。

鞭影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扬起，带着同样的厉啸，落在了福临同样单薄的背上。

“啪！”

福临的闷哼声比福安更压抑，却控制不住地向前倾了一下，双手猛地撑住地面，才没有趴下去。

宫瑶甩了两鞭，正想开口，却猛地看见云珠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一种很奇怪的决绝。

见宫瑶看过来，云珠下定了决心，几步跑过来，噗通一声也跪在福安和福临旁边，仰头看着宫瑶，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认真：“请奶奶责罚！云珠也有错！”

宫瑶愣了一下，蹙眉问：“你？你有什么错？”

云珠倔强地挺直身体，语速很快：“奶奶前次执剑，云珠非但不能帮忙，反而身子不争气，因此高热昏沉数日，累得奶奶担忧分神，此为一错，胆力不够，体弱无用！福安福临今日有错，我身为府中一员，未能察觉劝阻，亦未能及时提点，是为失察失职，此为二错！请奶奶一并责罚！”

宫瑶听完，只觉得有点哭笑不得。看着云珠视死如归的样儿，再看看福安与福临背上各自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觉得差不多了，吓吓孩子得了，把他俩打坏了谁还给她办事儿啊。

她没搭理云珠这破小孩儿的请罚，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福安与福临，脸上露出极其疲惫和难过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崔玦刚走，第一个给我下马威的是你们俩。”

福安和福临心上瞬间慌了，比刚才挨鞭子时还要慌乱百倍，也顾不得背上的剧痛，挣扎着转过身，朝着宫瑶“咚咚咚”地用力磕头，额角瞬间一片青紫，渗出血丝，声音带着哭腔：“奶奶！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求奶奶息怒！”

宫瑶收住鞭影，目光缓缓扫过两人：“你们还记得，你们的主子是谁吗？”

福安与福临声音带着哽咽：“记得！小的愚昧，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宫瑶冷声道：“崔玦在时，你们侍奉多年，行差踏错，他都能宽容。但现在他不在，你们的一举一动，便是整个府邸的规矩。若我今日不罚，府里人心立散，明日谁还敢把我放在眼里？”

“去上药吧。”宫瑶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府里那个郎中看外伤挺有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