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玦从未真正干涉过她的任何决定,从最初她小心翼翼接手那些商铺,到后来逐渐熟练地调度司礼监的人手,甚至动用司礼监的力量,他始终放手任她施为。即便朝中有不少非议,弹劾她牝鸡司晨,他也一概置之不理,甚至手段凌厉地压了下去。
崔玦对她,是极致的放权。
好老板。
崔玦面不改色,只极淡地应了一声:“嗯。”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宫瑶撇撇嘴,自去沐浴。
等她再出来时,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皂角清香,时间已然不早。崔玦看书的阵地已从软塌转移到了床边,依旧是一副很专注的样儿。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床帏上,拉得很长。
她挪挪挪,蹭到床边,将手中擦发的葛布递给他,声音带了点沐浴后的慵懒:“累。”
崔玦从善如流地接过,将葛布铺在膝上。宫瑶十分自然地翻身躺下,将后脑勺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腿上。他动作熟稔地用葛布包裹住她湿漉漉的长发,在掌印大人的精心饲养之下,某牙尖嘴利的秀发倒是愈发乌黑浓密,营养得很有光泽。
他手法轻柔地擦拭着,隔了一会儿,似是随口又问:“收养那些小孩儿作什么?”
宫瑶闭着眼睛享受,想也不想地回答:“看他们可怜就收养了呗。”她顿了顿,“再说,有些人,终归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才最好用,最放心。”
崔玦追问,声音平稳无波:“宫里有的是新进的小太监小丫鬟,身世清白,规矩也学得好,挑几个机灵懂事的放在身边,不就好了?”
宫瑶终于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揪着一个问题不放了?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低垂的眉眼,正一心一意地侍弄着她的头发,长睫掩住了眸中情绪,专注的神情在暖色光晕下显得格外温柔。
帅得她心头猛地一跳。
她赶紧又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门!
崔玦唇角几不可察地轻轻勾了一下。他哪会没察觉到她的小动静?就算是斜视,也该看到到她睁眼又慌忙紧闭的着急样儿了。
就在这静默的片刻,宫瑶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嗯?!不是吧…她的掌印大人在怀疑什么?
宫瑶猛地睁开眼,唰地坐起身来,头发丝还裹在葛布里,也顾不上了。她转身跪坐在床上,一下子杵到崔玦眼跟前儿,两人鼻尖差点儿碰到一起,清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交织。
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印公,您这是……吃我的醋了?”她尾音扬起,是毫不掩饰的惊奇和一丝戏谑,“怕我……”背着你搞童养夫??
想想带回来的那几个面黄肌瘦、最大的也不过九岁的小孩儿,她宫瑶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丧尽天良色欲熏心到这种地步啊!!
崔玦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手还拿着吸饱水汽的葛布悬在半空,另一手自然地搁在膝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任由她逼近,目光沉静,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