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知道怎么就传起来的。
怪不得以前都用童谣传讯。
稚嫩却分外尖锐的呼喊,迅速激荡起一圈圈涟漪。更多的小孩被吸引过来,不明就里也跟着嚷,声音汇聚成一股嘈杂却有力的声浪,在人潮间飞速流窜。
就在这时,长街那头,福临带着几个东厂番子,着急忙慌难掩兴奋地赶了回来。他远远看见崔玦和宫瑶的背影,连忙小跑过来,乐呵呵地打了个千儿行了个礼,接着朝身后一招手。
番子们会意,两人一组,抬着一副简易担架分开人群走来。担架上,正是昏迷不醒的费允。他的裤腿被特地高高撩起,露出小腿。骨折的地方肿胀不堪,大片紫黑色淤血与周围被冻得青白的皮肤形成对比。
福临嘿嘿一笑,一副等着夸奖的表情。
奶奶一说那话儿,他就意会老祖宗与奶奶要做什么。
他虽然一边儿吐槽老祖宗与奶奶,但又十分配合地锦上添花儿。
毕竟,有人撑腰不是?
宫瑶配合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担架上死狗样儿的费允,脸上露出一个十分虚伪的心痛表情:“国舅老爷好舍得。”
队伍外围的人群大多不知道这喊声和这担架意味着什么,他们一脸迷茫地听着越来越响亮的童谣,互相交头接耳,蛐蛐咕咕地议论着国舅爷、打断腿,试图拼凑出真相。
东厂番子们沉默而有效地开道,宫瑶与崔玦跟在担架之后,在一众或好奇或敬畏或茫然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晃进了衙门后院。
后院里,此前被宫瑶强行安排来听证词的各位大人们,此刻早已被冻得够呛。一个个官袍外面即便裹着厚裘也禁不住这腊月的刀子风。他们忍不住地发抖,连带着跟前的桌子都在颤。
而后面来领鸡蛋的人,证词说得越来越离奇夸张,从纵马伤人快要编成当街屠城了。大人们听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马上就在爆发边缘!
死崔玦!!!!
福安和云珠则依旧笑眯眯的,适时地为各位冻得哆哆嗦嗦的大人添上早已冰凉的墨,续上早已冷掉的茶水,然后将那些记录着证词的纸张,一张张规规整整地收好。
偶尔,云珠还会十分有情商地软声开口,字字往人心窝子里膈应:“大人辛苦啦,再坚持一下,百姓们都是感念皇上和各位大人恩德的呢。”福安则在一旁点头附和:“正是,此乃体察民情之良机。”
反正有人给他们撑腰。
当孩子们“大义灭亲”、“打断腿”的喊声隐约传进后院时,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担架也恰巧被抬了进来。
原本还在跟荒诞证词和严寒做斗争的大人们,瞬间鸦雀无声。几个人震惊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大,差点带翻了面前摇摇晃晃的桌子,也顾不上身后还在排队等着作证领鸡蛋的迷茫老百姓了。
宫瑶笑眯眯地,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声音清晰地说道:“各位大人,不必再记录了。此案已结。”
她侧身,指了指担架上昏迷的费允和他那惨不忍睹的腿。
“国舅爷深明大义,已认下所有事实。为表歉意、以正家规,国舅爷已亲自下令,大义灭亲,将费允双腿打断,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