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呐喊,突兀地炸响,官话标准,字字清晰。
宫瑶正准备顺势引导舆论的心猛地一顿,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刹住。
诶嘿?
她下意识扭头往身后崔玦的方向看去,用眼神飞快询问:“你安排的人?”
崔玦眼波微不可查地垂了一下,随即抬起,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宫瑶了然,噢,不是。
那这是哪位煞笔想火上浇油,送来这么个好帮手?
想把民愤彻底煽动起来,把她和司礼监架在火上烤,逼他们当场与国舅府对立!
没想到吧,她正好也想这么做!
她露出沉痛和愤怒的表情,朗声道:“掌印大人,您都听到了。稚子之言,字字血泪。民怨于此,冤情于此!请问司礼监,管是不管?查是不查?”
话音未落,左侍郎已勃然变色,仿佛被巨大的悲愤击中,猛地将手中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掲!
“哐啷”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他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向堂上,嘶声力竭,仿佛痛心疾首到了极致:“崔大人——!老夫……老夫痛心啊!痛心疾首啊!”
这种公然逼问崔玦,将司礼监置于炉火之上烤的局面,他必须掺上一脚,再加一把柴!
这女人蠢钝如此,崔玦找她来,莫非真是给自己挖坑的?且看崔玦此刻如何收场!
难道真要去费府将那闯祸的蠢材锁拿过来?以眼下这般群情激愤的境况,就算那蠢材当场以命相抵,恐怕都不足以平民愤!
费家的脸还要不要啦?
陛下的脸还要不要了?
太后的脸还要不要了?
左侍郎目光状似无意地瞥过奄奄一息,正被几个郎中围着施针急救的老头儿,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极其荒谬的猜想。
不对,这女人,行事看似毫无章法,冲动鲁莽,却偏偏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点子上,她真不是他们科举清流一党,早早安插在崔玦身边的绝顶卧底?
你看她,替百姓伸了冤,又看似冒险实则有效地催救了这老头儿的命,占了仁理;三言两语轻易激起了最大范围的民愤,加深了百姓对司礼监横行跋扈的厌恶;最后更是将费家推至风口浪尖,名声扫地,沉重打击了太后一党的势力;顺便还给陛下创造了申饬甚至处罚崔玦办事不力的理由……
这一石下去,何止五六七八鸟?!
左侍郎越想越觉得可能,看向宫瑶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深深地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