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安静地躺着,脸色已经失了血色,眉间依旧带着那股沉稳的气质。
旁边的监护仪早被撤走,护工在低声整理仪容。
沈川坐在床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他的头发看起来极其没有打理,此时眼下青黑,唇色发白。
听见动静,他没有立刻回头。
温倪站在门口几秒,还是走过去。
在病床另一侧,沈母坐着。往日精致的妆容全无,她双手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眼神空洞,嘴唇颤着,只是在默默流泪。
这一屋子的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但她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温倪走到沈川身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川肩头一震,终于抬头。那双眼睛一片血丝。
看到她,他怔了几秒,然后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一下子抱住了温倪。
那一刻,温倪整个人被那种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她愣了两秒,下意识要推开他——可看见床上的老人,她的动作又停了。
看到老人,她瞬间没有力气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了。她能感觉到,此刻他需要她。
沈川的手臂在发抖。
他的头抵在她肩上,呼吸紊乱,整个人几乎是哽咽着,声音沙哑的已经喊不出她的名字。
她只好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嗓音微颤:“……这样,爸就不疼了。”
沈川没有回应,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她。
护工在一旁低头收拾东西,亲戚们都默默地避开视线。
旁边的二舅母哑着嗓子安慰众人:“阿川别太难过了,你爸他走得安详,也没受太多罪……”
这一句话,彻底压垮了沈川的情绪。
他猛地抬头,看着床上的父亲,像是要记住那张已经平静下来的脸。
在温倪来之前,他一直不敢看父亲的脸。这张没有血色的脸熟悉而又陌生。
温倪没再说话。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
泪水一开始还克制,后来一点一点往下滑。
过了很久,护工轻声提醒家属可以去外面休息片刻。
沈母颤颤巍巍地被亲戚搀扶着出去了,沈川也慢慢松开温倪。
“谢谢你来。”他低声说,嗓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你不用谢我。”温倪抬眼,努力挤出一个笑,“是我来晚了。”
沈川点点头,转身去跟医生确认遗体的安排。沈家还得靠他支起来,他还有自己的母亲。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前几天还在和他争吵的男人,好像瞬间背驼了很多,像是压上了很重很重的东西。那张平日里精明冷静的脸,如今写满疲惫。
温倪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肩膀的线条,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怜悯。他像一棵被暴雨打弯的树。
温倪走出病房,靠在墙边,手揉着自己冷冷的小腹。
沈家的堂兄弟几个忙着联系殡仪馆和寺庙,语气急切,却都刻意压低声音。
等事项安排完,沈川走到温倪跟前。
“沈川。”她轻声喊他。
男人没动。
沈川的呼吸断断续续,良久,他才出声:“我昨天还跟医生说,他能熬过这一关的。我们还约好下周去外面走走……可他昨晚就……”说完便一下子蹲在地上。
温倪看着他,心口一紧。她慢慢伸手,蹲下来,手覆上他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