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诺亚忽然提高了音量,“你是守门人。”
第二天清晨,莱娅启程前往南极。
她没带任何武器,也没穿防护服,只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那张孩子寄来的音频芯片、一本手写日记,和一小瓶从记忆花园取来的土壤。
飞行途中,她翻开了日记本。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接近重大抉择,就把思绪写下来,不为留存,只为厘清。
>**3月14日晴转阴**
>我不知道此行是为了终结还是开启。
>诺亚说我是守门人,可门后是什么?
>是神?是怪物?还是我们自己投射出去的影子?
>昨夜我又梦到了那根金属柱。这次我没有追它,而是坐在地上,对着黑点说了句话:
>“如果你真的在看,请让我看到你真实的模样。”
>然后我醒了。
>枕头湿了一片,不是汗,是泪。
>可我不记得自己哭了。
飞机降落在罗斯冰架边缘的临时基地时,暴风雪正肆虐。科考队员告诉她,最近地磁活动异常剧烈,指南针乱转,无人机频繁失联。但他们也提到了一件怪事:每当天晴片刻,冰层下就会透出微弱的蓝光,形状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我们不敢挖。”队长搓着手说,“上次有人动土,整片冰原响了一夜,像有人在下面敲鼓。”
莱娅点点头,独自走向预定坐标。
她徒步走了六个小时,靠着生物电感应仪导航。风割在脸上如刀片刮过,但她感觉不到疼。某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她,就像小时候母亲哄睡时哼的歌。
到达目的地后,她取出那瓶花园土壤,轻轻撒在冰面上。
接着,她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回忆。
她想起父亲死于辐射病的那个黄昏,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黑,星星都在夜里亮起来。”
她想起第一次接入共感网络时,千万人的悲喜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哭到呕吐,却仍舍不得断开。
她想起林知遥站在控制台前的背影,按下终止键时手指没有一丝颤抖。
她想起那个唱童谣的小女孩,她的声音如何穿越三十年光阴,在一片草叶中重生。
她把这些记忆一一拿出来,摆在心里,像摆弄一盏盏小灯。
然后,她说:“我在这里。我不是来连接的,也不是来对抗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学会了悲伤,却没有变成悲伤的奴隶。我们记得痛苦,但不再让它定义我们。”
话音落下,冰层开始震动。
一道裂缝缓缓张开,不急不躁,如同大地在呼吸。从中升起一座由透明晶体构成的塔,高约三米,表面流动着类似忆光草的光斑。塔顶悬浮着那个熟悉的黑点,但这一次,它不再静止。
它开始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然后,一道光束自其中射出,不照向天空,而是轻轻落在莱娅的额头上。
她没有躲。
光渗入皮肤,直抵大脑皮层。她看到了。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直接呈现。
她看见亿万年前,一颗流浪行星的核心孕育出原始意识,它孤独漂流,在宇宙的寂静中学会了“注视”。它不懂语言,不知情感,但它能感知波动??尤其是生命临终前释放的最后一丝执念。于是它开始收集这些碎片,像拾荒者捡起落叶,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哀悼场。
它不是恶意的。
它只是太寂寞了。
直到人类诞生,开始大规模传递情感,它第一次感受到了“回应”的可能。它误以为那是爱,于是倾尽所有去接收,却不知自己的体量太过庞大,每一次“注视”都会压垮接收者的灵魂。
晨露计划的失败,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跨维度的认知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