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富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门外之人很有耐心,他每半刻钟敲一次门,没有因为不耐烦而增加敲门的频率。
陆行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片刻后又将被子踢开。太阳晒着他的脊背,他坐起身,看到桌上那幅没动过的画……他还是没能画完。但他昨夜没有安心睡着,跟这幅画已毫无关系了。
陆行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开了门,瞪着外面的人。
宁归柏问:“我可以进来吗?”
陆行舟夹枪带棒地想,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他撇了撇嘴:“随你。”
宁归柏踏进来,背手关上了门。
陆行舟一屁股坐在桌边,给自己倒水喝,他不主动说话,也不看宁归柏,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宁归柏冷不丁道:“我敲门了。”
“哦。”陆行舟喝完了一杯水,不咸不淡地看了宁归柏一眼。
“对不起。”宁归柏走近陆行舟,高高的个子投下阴影,将陆行舟笼罩其中,“我昨晚就想说的,陆行舟,对不起。”
宁归柏很少会说这样的话,然而他说得并不扭捏,他知道陆行舟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他想抱住陆行舟,但他不知道陆行舟是否还愿意。
陆行舟眼眶里氤氲出水汽:“对不起什么?是因为你骗我了,还是因为你的真心话太过伤人。”
——我不需要被排在最后的喜欢,我受不起。
陆行舟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了。
宁归柏的喉结动了动:“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陆行舟嗖一下站起身:“我要去画画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说完,他也不管宁归柏怎么想,抱着画就推门而出了。
他甚至忘了他还没梳头。
单信见到陆行舟时,诧异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行舟在外面流浪了一晚。
陆行舟被单信的神情惊醒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难看吧?”
单信笑起来:“不难看。”陆行舟顶着这张脸,头发乱一些算什么,他就算剃光头也不会难看的。
陆行舟用手指疏顺了长发,为了方便画画,他向单信借了一双筷子,要将头发盘起来。单信找了双新筷子给他。
陆行舟举着画笔,心不在焉,迟迟没有动笔。
画纸上浮现出宁归柏的脸。
单信在他身边等了片刻,忍不住问:“怎么了?”
陆行舟老实说:“我心有杂念,不知该怎么下笔。”
单信说:“那就不画了,休息一天吧。”他跟陆行舟熟起来之后,发现陆行舟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说话便也不那么小心翼翼了,在这样的人面前,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陆行舟犹豫着说:“可是……这些杂念……这些天应该都不会消失了。如果我一直给自己休息,这样不算半途而废吗?”
“你没有立志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画家,当然不算是半途而废。很多事,你做了三天,就有三天的收获,你随时可以不做,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便再做几天,又会有几天的收获。”
陆行舟有些触动,这样说来,“三分钟热度”没什么不好,认真三分钟,就会有三分钟的成果——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画画之于他,确实不是重要到非做不可的热爱。他随时可以捡起,也随时可以放下,他不能再找到乐趣之后,又用过高的目标去要求自己,这不是他学画画的初衷。
陆行舟说:“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志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那是他小学初中时期写作文才会喊的口号。
“你不想当大侠吗?”单信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背着一把剑。”
“我不知道。”陆行舟有些泄气,“我还是先把这幅画画完吧。”
他画的是一片茶花,层层丛丛,冰雕似的剔透无暇。
陆行舟想,等他画完这幅画,拿到阳光下被照耀着,一定很好看。
他很快便沉浸在了画中,暂时忘记了今日的烦恼。
陆行舟画完之后,喊单信过来看,单信赞扬道:“画得很不错,你这茶花像是……像是在仙庭里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