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鹤茶楼内,仅存的几位茶师们凝神屏息,等待着最终试炼——青峰焙雪的铜锣敲响。
许暮立于案前,面对满场或期待或忌惮的瞩目,依旧神色淡淡,只是等着比试的开始。经过前两日的比试,他已然成了云沧的风云人物,更别提他今日带来的奇异器具。
“铛——!”青铜锣声炸响,宣告终试开始。
瞬间,楼内茶香激荡。有人引泉烹水准备冲泡,有人将萎凋好的茶青投入蒸笼,手法各异,皆是大雍茶人传承千年的正统。
此时,许暮正将萎凋好的茶青铺进揉捻台凹槽,双掌压上茶团,以腕为轴,腰身旋出流畅的弧度,似游龙显现。
“这是在做什么?蹂躏茶叶吗?”
“那是什么古怪东西?从未见过如此制茶之法!”
…………
深碧茶汁顺着沟槽渗出,竟隐隐透出金红光泽,引得无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刺眼起来,有心怀鬼胎者更是当即爆发。
“此乃制茶还是巫蛊?!”之前给许暮投过反对票的晏家品茶官厉声呵斥。
宋明璋更是趁机尖声叫嚷:“此人行止怪诞,毁坏茶青,扰乱赛制,理应驱逐!”
“停手!”晏家豢养的茶博士猛然起身,“《茶律》有载,凡制茶者,当以蒸青为宗!此子邪术惑众,坏我茶道根基!毁我朝茶脉传承!”
那人说着激动,竟然将手边的香炉抄起,朝许暮的方向扔了过去。
眼见鎏金香炉砸向揉捻台的刹那,顾溪亭的玄铁扇横空将其斩落,香炉当空炸裂!顾溪亭广袖翻卷如流云,飞溅的碎瓷铜钉叮当坠地,未伤木槽分毫。
声浪如潮,几乎要将许暮淹没,顾意按剑欲动,却被顾溪亭一个眼神止住。
“茶经有云,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顾溪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他微微倾身,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陛下设此茶魁大赛,求的是推陈出新,寻的是能开大雍茶道新篇的奇才。未曾想,在座衮衮诸公,见识竟如此浅陋,容不得半点新意?”
顾溪亭的一番话扣着“推陈出新”的圣意,可谓字字诛心,那几个叫嚣的评委顿时面如土色。
晏无咎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反驳顾溪亭扣下的两顶大帽子,只得强装镇定:“顾大人言之有理,但制茶终需以成茶论高下,许公子,时间紧迫莫要耽误了。”
顾溪亭的强势解围,为许暮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心无旁骛,将揉捻出汁、叶缘泛红的茶青小心移入陶罐,埋入填满灶灰余烬的砖窑之中。
接下来的发酵过程,肉眼难辨,全凭他对时间与温度的精准把控。
许暮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却浑然不觉,顾溪亭藏在袖中的手也微微握拳。
滴漏声声,如同催命。
最后一刻钟,许暮终于开启陶罐。一股混合着熟果蜜香、又隐含花韵的奇异香气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楼内所有的茶香!
那香气浓郁却不腻人,温暖醇厚,带着阳光焙烤后的甜美,勾魂摄魄,众人无不耸动鼻翼,面露惊异。
许暮动作迅疾,将发酵完成的茶胚均匀铺上特制竹筛,送入砖窑最上层,开始最后的干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香随热散,愈发清远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