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儿说:“她老厉害么,俺姊妹几个又都是妮儿,她就敢厥俺妈。”
年年不同意:“是您妈老窝囊,要是俺妈,谁敢使恁腌臜哩话厥她一句,俺妈不打死他也得糊他一脸屎。”
二妮儿不说话了。
少于八个人路队才能解散,过了大坑,六队的学生拐上往北的小路,高大庆也跟着人家跑了。
大庆家原本属于大街,他以前也都是跟着年年这队走,二妮儿下队以后,他和年年、保国几个人换成勾肩搭背一起走。
去年秋后,大庆家分家,一亩多的老庄子被分成了两份,大庆他大伯高景亮抓阄儿抓到了前院,也就是当时他们家的正院,大门对着南边的大街,大庆的爷爷奶奶跟着长子住正院,他小叔高景顺还没结婚,也得跟大哥一家和父母同住。
大庆他伯高景成抓到了后院,就在后墙上开了个向北的大门,从那以后,大庆就根据心情决定走哪条路了。
其实他还是走大街近,可他是家里的老大,回家早了就得看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小妹妹刚一岁,得一直抱着,如果他没看好,哪个弟弟妹妹磕着碰着了还得挨打,所以他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正好他也喜欢五队和六队之间那一片林子,现在放学时大部分都是跟着六队的人走,在林子里耍一会儿,捱到最后时刻再回家吃饭。
上学时他基本还是走大街。
大庆一下队,五队的就只剩七个人,王保山家在路北那个大坑的西面第一家,他也跟着下了队,这样,路队就可以散了。
二妮儿二话不说,跳到南边沟堑上就往家跑。
年年和保国、高永春也撒着欢跑起来,嘴里还“哦呵呵”地怪叫着。
红梅路队长的职务此刻自动解除,她高兴地和王丽玲说说笑笑结伴走。
年年三个人跑到二妮儿家那里,看到她家大门口还站着好多看热闹的人,年年和保国也想跟着看一会儿,高永春家远,先走了。
年年和保国跳上路南的沟堑,站在井台边,隔着倒塌的院墙看二妮儿抱着她小妹子,把她妈李春花往屋里推,李春花头发乱蓬蓬的,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
大门外,二妮儿她大伯孟猪娃正一脸无奈地说自己的老娘:“妈,茅勺都跟咱分了家了,人家想吃啥吃啥,你厥人家干啥?你镇大年纪了,就不能少管点儿闲事?”
孟老娘一拧脖子,一身又脏又破的棉衣乱抖,她跳着脚跟大儿子吵:“我咋不能管?茅勺是我哩孩儿,那个骚*媳妇冇本事给茅勺生孩儿,还光想吃好哩喝好哩,我咋不能厥她?厥死她我就能给茅勺再娶个黄花大闺女了。”
孟猪娃他媳妇葛秋云拽过站在孟老娘身边的女孩,冲孟老娘嚷:“你是老哩,是长辈,你好厥人我不能管,不过以后你再厥人哩时候别再拉着俺金花,我可不想叫俺妮儿长大跟你样嘴镇腌臜。”
“啧,咋说话咧?”孟猪娃端起丈夫的做派训斥葛秋云,不过话头却是软绵绵的。
“咋,我说错了?”葛秋云一下提高了声音,对着孟猪娃发难,“你想叫咱妮儿长大学成您妈这样,不厥人不会说话,谁看见谁恶心?”
说完,葛秋云拉着金花进了院子,大门摔得山响。
孟猪娃没了脾气,讪讪地看兄弟孟茅勺。
孟茅勺一声不吭,哭丧着脸,耷拉着头往家走。
虽然分了家,可庄子不好划,他和妻子孩子还跟父母和哥哥一家住在一个院子里。
年年拉着保国跳下井台往家走,气得不行:“孟茅勺不算个男人,冇蛋子儿。”
保国点头:“嗯,他就是个打锅货,二妮儿生到他家真倒霉。”
“哎,俺哥跟您伯下工了。”年年抬头看见春来背着锄,跟刘老三已经快走到王家家庙那儿了,他撒腿跑起来,保国紧跟着。
春来跟刘老三先到家门口,站在那里等着两个小孩。
年年快到跟前,春来把锄从肩上放下,笑着说:“跑恁快,跘着咋弄孩儿?”
年年跳起来抱住春来的脖子,猴在他背上:“哥,二妮儿她奶奶又搁那儿厥她妈咧,孟茅勺个冇蛋子儿哩货,媳妇叫厥成那,一气儿也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