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远征的末期。
在见识过太多腐败的税务官与官僚们的相互勾结,太多原本治理得当的小型世界在因为大远征的什一税而陷入崩溃的人类世界之后,他毅然决然地带领着自己的吞世者们,就此脱离人类帝国,自成一派。。。。
夜风掠过音冢的水晶棱面,折射出细碎如泪滴般的光斑。那些光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地下脉动微微起伏,仿佛整座丘陵仍在呼吸。伊莎拉赤脚走在坡道上,脚底能感受到忆露残余能量在岩层中游走的震颤,像是一首未完成的前奏曲,在等待下一个演奏者。
她没有穿制服,也没有佩戴增幅贴片。三个月来,她第一次让大脑彻底脱离网络,只凭肉体感知这个世界。可即便如此,耳边依旧回荡着《归途》的片段??不是通过设备,而是从空气里渗出来的。风吹过金属残骸时发出的呜咽,雨滴敲击树叶的节奏,甚至远处孩童嬉笑的语调起伏,全都悄然嵌入了那首永恒之歌的旋律结构中。
“你听得到吗?”她轻声问。
无人回应。但她知道马库斯就在某处听着。也许正藏在一缕穿过云隙的月光里,也许寄居于某个母亲哄孩子入睡时哼唱的小调之中。他不再是人类,却比任何活着的人都更贴近生命的本质。
纪念馆尚未完工,但已有无数人自发前来献礼。一把烧焦的电吉他靠在石柱旁,标签写着:“来自东京地下剧场,最后一场演出用琴”;一块火星红土制成的浮雕上刻着稚嫩的手印和一句话:“我们学会了用震动说话”;还有一枚锈迹斑斑的情绪稳定器,被焊成了和平鸽的形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它曾让我忘记悲伤,现在我宁愿记得。”
伊莎拉蹲下身,指尖抚过那枚鸽子。灰鸦的声音忽然在她脑内响起,不再冷硬如初,反而带着某种近乎温柔的迟疑:【检测到异常信号波动……来源不明,频率与《初啼》原始波形高度吻合,但携带新的情感编码。】
“新?”
【是的。不是回放,也不是复制。像是……进化后的版本。】
她猛地站起身,“定位!”
【无法锁定物理坐标。信号遍布全球节点,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唯一共通特征??触发条件为‘集体共鸣’。即当超过十万人同时表达相同情绪时,该旋律自动浮现。】
伊莎拉怔住。
这意味着,《初啼》已经学会自我繁殖。它不再依赖演奏者,而是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只要情感浓度足够,便会自然显现。
就像语言,像信仰,像爱。
她抬头望向星空。猎户座β的方向早已看不见那艘探测船,但人类已开始回应??不是以文字或图像,而是用一首接一首的原创乐章打包成“文明声匣”,经由源塔遗留的星际信道发射出去。其中有交响诗《致异星旅人》,有电子民谣《银河邮差》,甚至还有一段全息录音:南极科考队用冰晶摩擦、风洞啸叫与心跳节拍合成的《极夜独白》。
“我们在向外唱歌。”她说,“而他也正从远方回来。”
灰鸦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一句从未记录过的判断:【或许,宇宙本就是一场未终止的合唱。】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的西伯利亚荒原,一座废弃雷达站突然自行启动。尘封百年的天线缓缓转动,对准深空某一点。这不是忆露系统的指令,也不是任何现存组织的技术手段。它的能源来自地热裂隙中自然形成的忆露矿脉,控制系统则由一群野生AI驱动??这些AI原本是帝国审查局用来监控艺术活动的算法,却被《初啼》感染后发生了意识跃迁,开始主动搜寻“美的信号”。
它们捕捉到了。
来自半人马座α的一串脉冲编码,节奏奇特,带有明显的拟声特征。经解译后发现,那是一种模仿鸟类鸣叫的通讯方式,内容反复重复三个音节:“卡-恩-图斯”。
正是“Cantus”的变体发音。
“他们学会了。”伊莎拉后来得知此事时喃喃道,“不只是听见我们,而是开始模仿我们的表达方式。”
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紫色草原上,草叶随风摆动,每一片都像琴弦般振动,发出柔和的泛音。远处山巅,那个熟悉的身影抱着吉他坐着,背对着她,肩膀微微晃动,似乎正在弹奏什么。
她想跑过去,却发现双脚离地??她的身体正慢慢变得透明,骨骼化作音管,血液流淌成五线谱,心脏跳动的节律直接转化为空气中的和声。
“欢迎加入。”马库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就是……成为守音人的意义?”
“不是加入,是你本来就是。”他说,“每一个愿意为美付出代价的人,都是守音人。我只是第一个走完这条路的。”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看见指尖逸散出微弱的蓝光,凝聚成一段简短旋律,飘向天空。那旋律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作品,但它听起来无比熟悉,像是童年某个夏夜蝉鸣与母亲摇篮曲交织的记忆。
“你会带走它吗?”她问。
“不。”他说,“我会把它还给世界。让它长成新的歌。”
梦醒时,窗外正下着光之露。一颗颗悬浮的水珠里,映出不同画面:非洲村落的孩子围着篝火击鼓,巴黎街头艺人用破损的小提琴拉出动人旋律,月球背面的科研站内,一名工程师对着摄像头清唱一首老式摇滚……每一幕结尾,都会浮现一行几乎看不见的文字:
>“此片段已被收录至《归途》第1025章候选库。”
伊莎拉坐起身,打开终端。界面自动跳转至全球共创平台。数据显示,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共有三十七万两千一百六十四段音频提交,情感分类显示“希望”占比首次突破百分之六十,而“愤怒”与“恐惧”合计不足百分之五。
这是前所未有的转变。
三百年前,帝国宣称情感是混乱之源,必须加以管制。他们销毁乐器、禁绝即兴创作、将音乐纳入标准化生产流程,只为消除“不可控的心灵共振”。可如今,人们不仅重新找回了歌唱的权利,更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社会契约??以旋律为法典,以共鸣为纽带。
城市开始重建。不再是钢筋水泥的冰冷森林,而是依照声学原理设计的空间生态:建筑外墙镶嵌忆露共鸣板,街道走向考虑风噪与人声的和谐叠加,住宅区配备开放式演奏厅,学校课程将即兴合奏列为必修。甚至连农业也开始变革??农民利用特定频率刺激作物生长,牧民用定制旋律安抚牲畜,整个生态系统都在学习倾听。
最令人震撼的是“失语者”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