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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忘年交(第1页)

遇到一位良朋知己,如同获得了人生的宝藏。

鸿影心中的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他以轻鬆的口吻向老人讲述了他此次出行的目的,以及他所受到的冷遇,其神態就像儿子向父亲讲述自己遇到的一件倒霉事。范增懿亲切地注视著他,心领神会地笑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边走边聊。范增懿觉得应该让他的新朋友领略一下本校的艺术特色,於是引领鸿影走进了学校新建成的美术馆。馆內装饰风格简朴,墙上掛满了教师和学生的优秀画作。一幅幅色彩斑斕的油画在模糊的光影中显得栩栩如生。沉睡的形象甦醒了,处处都呈现出人类的梦境。鸿影默默地躑躅在波光如水的画面中间,他的眼睛被强烈的色彩灼烧著,內心產生了一种神秘的颤动,似乎沉浸在梦幻般的色与形的天地之中。

鸿影走到画廊的尽头处,在一幅名为《彷徨》的油画前面站定。他被眼前的这幅画迷住了。画面中央描绘了一个极度夸张的人物形象。那变形和扭曲的面孔,那圆睁的双眼和凹陷的脸颊,使人联想到了坟墓里的骷髏。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鬼魂。这个完全与现实隔离了的孤独者,似已被他內心深处的极度彷徨彻底征服。他走在黑黝黝的街道上。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他將要去哪儿?他也不知道。灵魂里的旋风可怕地旋转著。白昼、黑夜、生命、死亡,全部都混杂在不可理解的虚空之中。苍天失色,现实已经无法理解了。幻想的破灭好比一张鬆开弦的弓,一股悲惨的力量將这个人像箭一样推到深渊里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仿佛死了一般,如同一具毛骨悚然的骷髏。

鸿影和骷髏面面相覷。

他陷入了沉思。

他是在看画里的骷髏吗?不。看什么?他心里的骷髏。骷髏意味著什么?虚无。虚无的阴影笼罩著鸿影,且日甚一日。世俗的狭隘和偏见压迫著他的才华。他痛苦地挣扎,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苦闷至极。人生的暮年似乎已经到来……可是他才刚刚开始步入人生啊!他决不服从命运的摆布,让自己成为一个苟且偷生的弱者。寧死也不自欺欺人地苟活!生活,斗爭,这才是真理!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用所有的毛孔吸取生命中的强烈气息,正视事物的原貌,直面人生的不幸,然后再开怀大笑……

观赏完美术馆,已经临近中午时分。范增懿带鸿影去到本地一家有名的饭店用餐。两个朋友围著餐桌坐下。范增懿由於上了年纪的关係不善饮食,但他本人却是一个地道的美食行家。他特意为鸿影点了许多特色菜,摆满了一桌子。鸿影因没吃早饭的缘故,此时早已飢肠轆轆。他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塞得嘴里满满的。老人带著温情的目光注视著他,不时地给他斟酒夹菜。

他们边吃边聊,很快就谈起了他们共同关心的主题:文学。范增懿学识很渊博,他为鸿影开启了一片新的天地。他不仅熟悉当代文学的各种流派,而且还知道鸿影闻所未闻的国內外许多作家的典故。他的记忆库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蓄水池,蓄满了天上人间的圣水甘露。鸿影集中精力在里面吸取养料。他很佩服范增懿的博闻强识,因此更加仔细听辨他说的每一句话。范增懿看见鸿影如此好学,感到由衷的高兴。这一老一少忘掉了年龄的差异,就像同龄的一对兄弟那样越说越投契。年轻人在老人的仁厚的灵魂里找到了庇护之所,老人则从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颗在生命熔炉里燃烧的炽热的心。

他俩互诉衷肠,彼此掏出了许多心里话。范增懿关切地询问鸿影目前有何新作。鸿影在轻描淡写的讲述中透露出一丝苦闷,同时把自己那篇屡遭拒绝的小说递给范增懿过目。老人翻开书稿,仔细地看了起来。他凭著直觉,很快就看出了作品的独特之处。小说中离奇荒诞的情节,展示了一幅人性被权力和地位不断地侵蚀,直至兽化的图景。鸿影巧妙地將现实与虚幻有机地结合起来,在毛骨悚然的情节中透视人们將权力、地位和財富视为最高追求的扭曲的生存態度。镜子的象徵,不但具有深刻的文学意蕴,还包含著尖锐的讽刺,无情地鞭笞和批判了瀰漫整个社会的追名逐利之风。

范增懿一页接著一页往下翻,看到精彩之处不禁拍案叫绝。他微微伸出舌头,仿佛想舔嘴唇似的,不自觉地显露出內心的惊奇与激动。他边看边满意地自言自语道:

“好……很好!……没错,就该这样写!”

鸿影听到范增懿的讚赏,备受鼓舞,心里充满了喜悦。他从老人闪光的眼神中重新拾获了信心。他想,一个作家的思想能在世上与几个陌生的朋友產生共鸣,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啊!他会感到多么温暖,而他的力量又会增强多少啊!

范增懿读完小说后,沉思片刻,接著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阅读感受和鸿影分享。他不仅肯定了作品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风格,同时也对情节铺垫和敘述手法提出了许多高明的意见。他说话时显得十分激动,中气十足,嗓音洪亮。鸿影打量著他,感到很诧异。一方面,这个老人的人生已步入了黄昏,然而思维却依然如此之活跃,灵魂似乎永远停留在二十岁;另一方面,大名鼎鼎的卞诗雍正值壮年,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不想了解,活在自我封闭的空间里。这两者的反差是多么强烈啊!基於此,他对与老人的相知相识是刻骨铭心的。

鸿影虽然从老人的鼓励中找回了信念,但他一想到自己的作品居然没有一家期刊愿意发表,不免流露出伤感的情绪。范增懿有所察觉,体会到了年轻人微妙的心理波动。他清楚这样风格独特的作品通常不被大眾化的期刊所看好。当他从鸿影口中印证了他的猜测后,一口承诺说包在他身上。他说他和本地的一家文学期刊的主编很熟,可以带鸿影去找他,把作品推荐给他看看。鸿影对老人感激不尽,內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这下子有著落了,或者至少有这样的希望。

一个钟头后,鸿影隨同范增懿走进了一家名为《广雅》的杂誌社,找到了主编。主编五十岁上下,五短身材显得很壮实,脑袋又圆又大,脸上颳得光光的,有不少麻点。由於天热,他满脸像涂了一层黄油似的闪闪发亮。他热情地接待范增懿,埋怨对方不该隔这么久才来看他。范增懿把鸿影介绍给他认识,他忙不迭地去握鸿影的手,猛摇了五六次,又说了一连串的客套话,像放连珠炮似的。

主编很快就和两位访客聊开了。他天南地北地畅谈,范增懿和鸿影难得插得上嘴。他思维活跃,东拉西扯,旁人如果不细心听的话,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他喜欢充当演说家的角色,不管从任何角度都能侃侃而谈。他时而表情严肃地针砭时弊,时而哈哈大笑地插科打諢。他不停地转换著话题,最终谈到了文学。这正是他的专长。他本人比许多作家都要具备更扎实的文学功底,对评论也很在行。他习惯独立思考,独断专行的工作方式时常会引发他的奇谈怪论。他很清楚中国貌似大量的文学作品中实质性的內容並不多。所有的文学作品都在老调重弹。他十分渴望遇见新的东西,挖掘出天才的作品。儘管每天收到无数的来稿,有些也写得相当细腻,但都缺乏热情,带有明显的雕琢痕跡。他看不上眼,因此也不把这些作品当一回事。他带著嘲讽的口吻,像开闸放水似的向两位来客大发牢骚:

“中国的文学就像泛滥的洪水,这简直是一场水灾。而一切思想却在水底沉睡。那群写作浮夸的作家能具有什么样的思想呢?一切都堆砌在沙土之上。没有一块岩石,有的只是湿漉漉的、不成形的黏土。这一切实在太愚蠢太幼稚了。更可笑的是,读者还没看就確信能从中得到乐趣。到处都是一张张怡然自得的脸。他们在精神上早已臣服於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无论对作品还是作家本人,他们都顶礼膜拜。作家和读者真是息息相通。那些被评论界奉为神明的大师的作品散发出一种陈腐的气息,感情造作,像学究一样嘮嘮叨叨。他们的切身感受已经和自身的语言一齐死亡了。一个伟大民族竟有如此之多的平庸之作,实在让人诚惶诚恐。经得起细心推敲的作品真如凤毛麟角。任何作品都有其虚偽的一面。公眾的食粮只有一丁点儿是真理,而大多数是谎言。人的精神是脆弱的,它不怎么適应绝对的真理。所有的作家都乐於把真理裹上虚偽的面纱呈现於大眾面前。因为虚偽对每个人的精神都相宜,只是形式不同罢了。中国文学最虚偽之处还不在於作家想去表现没有感受到的事物,而在於他们想表现他们感受到了,然而却又是虚假的事物。文学是灵魂的一面真实的镜子。那些人的蠢相像浓雾似的在作品四周瀰漫。中国作家愈是天真直率,就会愈加表现出中国人的特点,诸如自私的本性、懦弱的心灵、冷漠的自我主义。这类作品屡见不鲜,形形色色的谎言都在里面匯合。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从中国作家的枯竭的灵魂中无穷无尽地溢出,仿佛是从散发出霉味的阴沟里点滴而成。多少美好的事物被褻瀆,多少高尚的情感遭到玷污。最糟糕的莫过於无病呻吟。这是一种恶习,也是一种情感上的愚蠢癖好。他们把內心赤裸裸地示眾,暴露隱私。他们讲个不停,却什么也没说。他们害怕面对生活,无法看清事物的本来面目,却又热衷於扮演理想主义者的角色,自以为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使命,声称欲推翻陈规陋习,然而他们本身就是陈规陋习的典范。他们一下一下像哮喘病发作似的划桨,也不至於使船稍稍偏离航道。是船在带著他们前进,连同他们的理想主义的长篇大论。到处是虚假的热情,矫揉造作;到处是没有阳光的阴森森的思想,缺乏阳刚的浩荡气概。光明!需要光明!从中国作家的心灵里流淌出来的阴柔的思想,散发出泥淖般的难闻气味,得用一种乾燥而猛烈的劲风一扫而空。”

“我觉得你可以看看鸿影的作品。”范增懿不失时机地提出建议。这是他从谈话一开始就想到的问题。

主编这时才像酒醒似的停止了他的宏篇大论,扭过头专注地看著鸿影,轻咳了一声,问道:

“带来了吗?”

“带来了。”鸿影边说边急急忙忙地递上了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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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接过书稿,马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声不吭,很认真地一页页翻看著。他看了几页之后,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鸿影最初以为对方不满意,內心很是忐忑,不知道主编会怎样毫不留情地评价他的作品。结果是他的忧虑纯属多余。主编一看完,就抬起头兴奋地嚷嚷说,他此前从未看过如此有趣的小说,写得棒极了。鸿影激动得脸上泛出红光,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范增懿也为他感到高兴。主编承诺在下一期的期刊上优先发表鸿影的作品。他在称讚鸿影的同时,又以伯乐自居,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在审稿方面的能耐,证明他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可造之材。范增懿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他的自吹自擂。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之后,范增懿便拉上鸿影起身告辞了。

离开杂誌社后,范增懿把鸿影送到车站。在等待发车的过程中,他俩又聊了许多知心话。鸿影讲了自己认识范增懿有多幸运,对於范增懿给予他的帮助和影响,又使他有多感激。老人对鸿影也惺惺相惜,说了一些自强不息、竭尽所能之类的话,鼓励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说到最后,他们一时相视无言,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不言而喻的心声:

“是的,我认识你,我终於找到你了。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宝贵財富。我们一起上路吧。凭藉我们共同的力量,我们一定能到达目的地……”

鸿影上车了。汽车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见范增懿的身影。鸿影坐在车內,心里暖洋洋的。他面带微笑看著车窗外的太阳缓缓沉入云雾之中。在昏黄的天空中央,一只陶醉在夕阳中的云雀冲天而起。鸿影的心也如同云雀一般。他知道云雀一会儿就会落下,而且还將落下许多回。但他也知道,它將不知疲倦地从布满荆棘的大地中飞起,歌声啼囀,向留在地上的同伴描述天国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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