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田缓缓睁开眼,头顶那株青翠树苗虚影渐渐敛入体內。他小脸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著劫后余生的恍惚与一丝新生的锐气。
他下意识摊开手掌,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隱有云纹的丹丸在掌心凝聚,草木清香瀰漫。【草还丹】已成,且比先前凝练精纯数倍。
“【木蛟角】可炼得了?是何神通?”赵武开口问道,“这界小天公又赐下什么东西?”
李丰田感知一番,开口说道:“叫……【潜变延生正诀】,这便是那群【垣宫】的……能进入黄石城的依仗,【潜变】玄妙,取龙能大能小之长,能適应环境,也统御异种神通;【延生】乃角宿之本,可破祸辟邪。”
“还有…我的功法也蜕变了,藉助命格之力,【百草共萌元法】这神通蜕变为【百灵回春丹元】雏形,有了这神通雏形,还可吸纳周遭逸散的生机,不止草木,丹元不消,生机不断。”
赵武听闻,微微頷首:“那么那两个逃走的暂且不足为虑,没有这適应之力笼罩,就算抵御世界的恶意,也要消耗颇多。”
“小天公还……赐了道法门。”李丰田继续说道,他声音乾涩,带著神魂震盪后的余悸,“叫……拼命法,”
赵武目光沉凝如渊:“细说。”
“拼命法……”李丰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是……是点醒命格的法子。小天公说,此界命格,如同散落的珠子,天生有相合相生之理。若能寻到命格相契之人,以秘法点醒,便可將其命格本源牵引而出,与自身命格相融,化作更强的命格。就像……就像石堡那些混混的头的命格,【铜皮】加【钢筋】,再加【铁骨】,就能拼出个【不坏身】!”
他顿了顿,小脸上带著一丝茫然与后怕:“但……但小天公说,此法凶险。点醒他人命格,如同抽魂炼魄,被点醒者轻则根基尽毁,沦为废人,重则当场魂飞魄散!而且……而且自身命格亦需足够强韧,否则强行融合异种命格本源,如同枯藤缠树,反噬己身,下场更惨……”
赵武沉默地听著,【点星镜月般若】的冰蓝星辉在瞳孔深处无声流转。李丰田的描述,与【鉴命通论】残篇中那句“命格嫁接……可窃其力…补己身”的模糊箴言箴言瞬间重合。
嫁接?窃力?补己身?
原来如此!
此界天公赐下此法,绝非恩赐。这是赤裸裸的蛊惑。是让外来者自相残杀,如同养蛊,最终胜者窃取败者命格本源,滋养自身,成为此界天公眼中更肥美的“资粮”。至於那被点醒者魂飞魄散的代价,不过是炉火焚薪,理所当然。
“命格相契……”赵武声音低沉,如同磨刀石擦过铁刃,“如何判定?”
“气机牵引自有感悟,命格相合者,得遇便会生出感应。”李丰田回答,小脸上带著一丝后怕,“小天公说……此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点醒不成,反噬己身,轻则命格崩裂,重则……重则神魂俱灭!”
他攥紧了腰间的【拖烟柳】,青翠柳枝微微颤动,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秘法的凶戾。
赵武目光扫过李丰田苍白的小脸,又落回自己掌中那枚玄色【百链匠宗】命牌。命牌边缘的凤凰翎羽纹路温润流转,却掩不住其核心熔岩地火缠绕巨幡的狰狞刻痕。
“既是此界法则,凶险亦为路。”赵武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周家少主身负【大日】命格,引来窥伺。此地已成漩涡,你我既入其中,避无可避。”
他顿了顿,目光盯向黄石城深处那座黑石堡垒的方向:“与其被动捲入,不如主动破局。周家少主,便是关键。”
李丰田闻言,小脸更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带著一丝豁出去的决绝:“俺……俺听大叔的!”
“那丹丸可还能凝聚?大战在即,正是运用之时。”赵武问道。
“能…能!”李丰田连忙点头,拿出一枚【草还丹】。
赵武不再多言,接过【草还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丹田內【庚金玄火真气】缓缓流转,修復著激战留下的暗伤与强行催动神通的反噬。膝上【禳灾正道幡】乌光內敛,鬼首双目紧闭,幡面丝线间流淌的赤黑瘟煞与青碧木气已初步交融,散发著更加诡譎而沉凝的气息。
李丰田也学著他的样子,努力收敛心神,运转《百草化灵经》,头顶那株青翠树苗虚影若隱若现,丝丝缕缕精纯的草木清气弥散开来,滋养著两人疲惫的身躯。
片刻后,赵武睁开眼,眼中疲惫尽褪,唯余一片沉凝如渊的平静。他站起身,將道幡负於身后,玄色命牌塞入怀中贴身处。乌沉幡杆隱透青碧纹路,炼生【春瘟鬼】后,煞气中已糅入枯败木瘟。
“走。”他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
两人不再停留,沿著狭窄的街道,朝著黄石城深处那座黑石堡垒的方向行去。
越靠近周家,街道反而愈发空旷,行人稀疏,连两侧低矮的石屋都显得更加破败紧闭。空气中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愈发浓重,混杂著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被烈日灼烤过的焦糊味。
路面的石板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簇枯草边缘捲曲发黑。风卷过街角,带起乾燥的砂砾,打在石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更添几分死寂。
李丰田紧跟在赵武身后半步,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收敛著周身散逸的草木清气。
【潜变】玄妙与【笼云】玄妙共同催动,两人的身影化作一团模糊的影。
赵武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石板缝隙的阴影里,无声无息。他目光平视前方,【点星镜月般若】的冰蓝星辉在瞳孔深处无声流转,视野中的世界剥离了表象的灰暗,无数细微的气机轨跡纤毫毕现。
前方那座黑石堡垒在视野中愈发清晰。城墙高耸,由巨大的黑色条石垒砌而成,石缝间凝固著暗红色的污跡,如同乾涸的血痂。
堡垒上空,灰雾比其他地方稀薄许多,隱隱透出一股灼热堂皇的气息,如同被无形力量强行撑开的一片净空。那气息的核心,便位於堡垒深处,如同蛰伏的烈日,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