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玄阳峰上寒气未散。
赵武选了块背风坡地,荒草过膝,乱石半埋土里。
操起自製的简易工具,在这片土地上开垦起来。
李丰田学著他的样,小胳膊抡著工具,砍得草屑乱飞,没几下就喘著粗气停下抹汗。
“歇……歇会儿……”他喘著气,小脸憋得通红,手里柴刀直往下坠。
“心法呢?”赵武没停手,撬起一块拳头大的青石甩到一边。
李丰田一愣,慌忙从怀里掏出玉简贴在额头,眯著眼使劲看,嘴里含糊地念:“气……气隨根走……水……水土……”
赵武瞥他一眼。这《百草化灵经》首重感应草木生机,可眼前除了枯黄草茎,便是砂石土块。他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搓开,土色暗沉,入手冰凉,草根稀疏乾瘪,像是被吸乾了养分。
“土不行。”赵武甩掉泥渣,目光扫过坡下那片洼地。那里地势低,草色倒显出几分深绿。他抬脚往下走,靴底踩断几根横生的荆条,枯枝底下竟聚著团湿气。
李丰田深一脚浅一脚跟著,手里玉简攥出了汗印。他学赵武的样子蹲下,拔起一丛野蒿,根须沾著泥,比坡上的粗壮些。“大叔,这草……有劲!”他捏著根须,声音带著点惊喜。
“看玉简。”赵武头也没抬。他指节叩了叩洼地边缘一块半露的褐色石头,声音沉闷。石头旁边,几株灰绿色矮草贴著地皮长,叶片厚实,叶脉隱透暗红,与玉简里描绘的低阶铁线蕨有七八分相似。
李丰田赶紧把玉简按在眼前,对照著那几株草来回看,小眉头拧著:“叶……叶厚……脉红……是它?”
“记下位置。”赵武起身,刀尖在石头上划了道白印,“这块地,清了。”
他率先动手,粗木柄的柴刀挥下,斩断纠缠的草茎。草屑混著土块飞溅。李丰田不敢怠慢,学著他的样子,在旁边抡起柴刀,砍向另一丛茂盛的野蒿。刀锋劈入草茎,发出闷响,震得他小臂发麻。他咬咬牙,又挥下一刀。
赵武动作沉稳,每一刀都斩在草根处。清理出的空地渐渐扩大,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湿土。他用柴刀扒开碎石,翻动泥土。土质粘软,带著腐草根的气味。
李丰田砍倒一片野蒿,也学著用刀翻土。他力气小,动作笨拙,泥块翻得深浅不一。额角很快渗出细汗,他抬手抹去,留下几道泥印。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几株灰绿色的矮草,又看看手里的玉简,嘴里无声地念念叨叨。
赵武直起身,环顾清理出的这一小片土地。湿土在微弱的晨光下泛著深色。“土有了,草也找到了。”他看向李丰田,“《百草经》里引气入体的法门,先记熟。种药的事,急不得。”
李丰田用力点头,攥紧玉简:“俺记!使劲记!”
赵武不再多言,俯身继续清理洼地里的石块。李丰田也埋下头,对著玉简上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啃,小脸上满是专注。
锋刃没入土中,两人沉默劳作。
日头渐高,晒在背上,暖意驱散了几分玄阳峰清晨的寒意。只有柴刀砍斫草木和翻动泥土的声响,在寂静的山坳里迴荡。
洼地的湿土被一点点翻开,碎石和顽固的草根被剔出,堆在一旁。赵武的动作沉稳而高效,每一刀都落在实处,清理出的土地面积缓慢却坚定地扩大。
李丰田的动作要笨拙得多。他学著赵武的样子,双手紧握柴刀的木柄,小臂上的筋肉绷紧,用力劈砍著纠缠的草茎。刀锋常常卡在坚韧的老根里,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將刀拔出,带起一蓬泥土,额头上满是汗水和蹭上的泥痕。
“气……气隨根走……”他一边喘著粗气,一边低声重复著玉简里看到的字句,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那几株灰绿色的矮草,又赶紧低头盯著自己劈砍的地方,仿佛想从那泥土里看出点什么“气”来。玉简被他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块稍乾净的石头上,沾著泥的手指不敢去碰。
赵武清理完一小片区域,直起身,用刀背敲了敲旁边那块半露的褐色石头,发出沉闷的篤篤声。“记牢那几株草的位置。”他声音不高,带著劳作后的沙哑,“清完这块地,试著按玉简里感应草木生机的法子,把手放在草上,闭眼感觉。”
李丰田用力点头,脸上显出认真的神色:“嗯!大叔,俺、俺试试!”他加快速度,对著脚下纠缠的草根一阵猛砍,力气用得不对,身体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赵武不再看他,继续手上的活计。洼地边缘清理完毕,露出下面的泥土。他用柴刀的侧面拍打著土块,让它们鬆散开。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洼地里的阴凉,后背开始感到暖意。空气中瀰漫著新鲜泥土、草汁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李丰田终於清完了自己那片地,也学著赵武的样子拍打了几下土块,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那几株灰绿色矮草旁边。他先小心地看了看赵武,见对方没说话,这才学著玉简里描述的姿势,伸出自己沾满泥巴和草屑的手,迟疑地悬在草叶上方,又慢慢放下去,轻轻盖住其中一株。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小脸紧绷,眉头皱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瞄了瞄赵武,又赶紧闭上,喉咙里发出努力憋气的声音。
“静心。”赵武的声音响起,他没看李丰田,正用刀尖挑起一块石头丟开,“別使劲,放空,只想著手下的草。”
李丰田缩了缩脖子,重新闭紧眼,努力放鬆下来,不再憋气,只是小胸脯还微微起伏著。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似乎真的进入了某种状態,眉头渐渐鬆开,呼吸变得绵长。那只盖在草叶上的手,虽然依旧沾满泥污,却不再那么僵硬。
洼地里只剩下风吹过新翻泥土的气息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赵武继续平整著土地,目光偶尔扫过那几株不起眼的铁线蕨。
他知道,对李丰田而言,这第一步的“通草木根性”,恐怕比开垦这片荒地更重要。
仙途艰难,从辨识一株野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