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们聚拢在海边,神情麻木地望著眼前新的入侵者。
他们不再逃跑,也不再恐惧,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那场接连的劫难与瘟疫中被消耗殆尽。
男人紧握著手中简陋的工具,女人將懵懂的孩子搂在怀里,他们木然地站著,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还能失去什么呢?
除了自己这条早已不被上帝眷顾的性命。
“又是……海盗吗?”老渔夫佩德罗喃喃自语,內心发出一声沉重的嘆息。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死神换了一副面孔到来。”镇长遗孀塞西莉亚夫人下意识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眼神里没有波澜。
数艘小艇被放下,满载著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登陆。
这些士兵身著统一的深色制服,扛著燧发枪,行动间纪律严明,步伐协调,与记忆中那些散漫混乱的海盗或僱佣兵形象截然不同。
整个登陆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粗略估计,上岸的士兵约有一百二十余人。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士兵登岸后,並未对西班牙移民施加暴力。
一名看似军官的人,用生硬但尚可理解的西班牙语简单询问了情况后,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些神情呆滯的倖存者可以继续他们手头那点可怜的活计。
仿佛在他们眼中,原有的居民,已然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无需过多关注。
紧接著,那些小艇开始频繁往返於战舰和海岸之间,將一箱箱、一捆捆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上岸。
有粮食,有帐篷,还有大量加工好的木板以及各种工具,不到半日,岸边的空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士兵们,或者说,他们此时更像是工兵,立刻开始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之中。
测量、平整土地、打下木桩、架起梁架、撑开帐篷……一个功能分区明確、布局井然有序的临时营地,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小镇废墟的旁边拔地而起。
这一切都明確无误地表明,他们显然不是来做客,更不是短暂的劫掠,而是要在这里扎根,將这片浸透无数人血泪的土地,准备据为己有。
没错,新华人正是要占领这座岛屿,將其作为楔入智利乃至南美洲西南海岸的一处前沿据点。
儘管,这座小镇显得较为残破,但其地理位置之优越毋庸置疑。
它背靠森林茂密的山丘,面朝易於防守的深水海湾,既能获取淡水与木材,又拥有通往大陆和广阔太平洋的便利。
几名海军军官在营地初步成型后,也登上了岸,开始仔细审视这片即將被纳入掌控的领地。
“不得不说,西班牙人选地方的眼光確实独到。”分舰队指挥官、“海昌號”舰长茅永顺少校站在一处稍高的坡地上,环视著卡斯楚周边的地理环境,语气中带著一丝欣赏。
他指著海湾入口处,“你们看,外围那些破碎的岛屿构成了天然的第一道屏障,既能有效地削弱外海的风浪,也遮蔽了来自开阔海面的视线,具有极佳的隱蔽性。”
“再看这处海湾入口,水道狭窄,水流湍急多变,若是在两侧岬角的最佳位置上,构筑起坚固的菱形炮台,派驻经验丰富的炮组和足够口径的重炮。”
他双手做了一个合拢的手势,“便能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足以让任何来自海上的威胁付出惨重代价。”
“嗯,位置是好,但……这代价是否太高了?”接话的是“海昌號”大副白永丰上尉,语气中带著疑虑,“此地距离我们新华本土,远超过一万两千公里。即便是到我们最南端的永寧湾拓殖区(今加州),也有一万公里之遥。”
“以我们目前最快的船只,顺风顺水也要航行一个多月。如此漫长而脆弱的补给线,一旦此地遭遇强敌围攻或出现其他变故,我们如何確保能够及时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