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蘅皱起眉,不耐烦地道:“自己去灶房找。”
“你给我找!”崔安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一副大爷做派。
崔蘅可不惯着他,自顾自扎马步。
崔安在家里被当成祖宗供着,过得是穿衣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头次见有人敢不搭理他,他随手将自己吃剩的枣核扔过去,“你聋了吗!?”
枣核不偏不倚地擦过崔蘅的眼皮,差点砸中她的眼睛。
崔蘅气得攥紧拳头,刚想撸起袖子去教训崔安,他忽然指着书房道:“你敢动我,我就去弄他,让他看不了书也去不了择鱼宴。”
崔蘅冷下脸,去灶房拿了块蒸糕给他。
崔安咬下一块蒸糕,惊奇地看着默不作声又站到书房前扎马步的崔蘅。
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崔蘅竟然也学会了忍气吞声?
在崔安的记忆里,崔蘅是他见过除婶婶外最彪悍的娘子。婶婶敢抢阿爷的拐杖追着阿奶打,排第一;婶婶的女儿崔蘅刚学会说话就指着阿奶骂她偏心眼、黑心肝,排第二。
他见崔蘅整天粘着书房里头那个瘦得似干柴的书呆子,方才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竟还真被他歪打正着摸到崔蘅的七寸。
崔安得意忘形,翘着二郎腿随意使唤崔蘅。
她倒脾气好,一声不吭地忙前忙后,在深秋都出了一头汗。
“哎,你为何对他比对我这个堂兄还好啊?”他舒坦地晒着太阳,眯起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崔蘅。
崔蘅没搭理他,继续扎马步,额头上的汗珠一直滑落到鼻尖,一颗颗砸到地上。
“嘶——”
崔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放下二郎腿翻坐起来,瞪着眼睛道,“他不会是小叔给你找的童养夫吧!?”
崔蘅瞥了眼崔安,不明白他那脑子里除了肥油还剩什么。
她把砖头从自己胳膊上放下来,打了一盆井水,把自己的脸整个浸入水中。沁凉的冷水驱散燥热,她顿感清爽,正要抬起头时,一只手却猛地将她又按回水里。
崔蘅猝不及防被灌一口水,按住盆沿正想使力对抗按着她的手,后脑勺却猛地一空。
她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水,只见身后空空荡荡,崔安好端端地在廊下坐着,朝她贱兮兮地笑:“他是不是你童养夫,告诉我我就不欺负你了。”
崔蘅气得咬牙切齿。
她这个堂兄有点小聪明,做坏事往往会留余地,叫对方生气却又不能真怎么样他,比苍蝇还讨人嫌。
崔蘅擦干脸上的水,转身进了灶房。
眼看着她依旧拿自己当空气,崔安恼了,正要跟上去再教训一下她,却见她端着一叠蒸糕出来。
“哥哥,咱们边吃边说。”崔蘅跪坐到他身边,夹起一片糕,乖巧地道,“我来喂哥哥。”
小娘子柔顺的模样大大取悦了崔安,他仰躺到椅子上,张嘴接过蒸糕,心满意足地道:“这才听话,哥哥又不会害你。我跟你说,那个谢令闻,你可不能嫁他,他一穷二白,指不定就是想来吃咱们家绝户……”
崔蘅唇角噙着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赞同地点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直把崔安的嘴塞得合不上。
“妹……不要了……”崔安噎得直翻白眼,“水……水……”
“哎呀,阿娘好像喊我了,哥哥你慢慢吃,我去寻阿娘了。”崔蘅对他的呼救恍若未闻,走之前往他嘴里又塞了块糕,还贴心地用筷子帮他朝里捣了捣。
崔安憋得脸通红,扑腾着想起身去找水喝,结果连人带椅子摔在台阶上,疼得他涕泗横流。
在他绝望之际,书房的门忽然打开,青衫少年立于廊下,漆黑的双目直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