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倏而抬头。
她眼睫轻轻颤动,随后才道:“我只听说,长诏皇室是在行宫遇袭。”
宋珩在离开郦都后不久,就在行宫中身亡。
楚泠也仅仅只知道这些而已。
他和她说过。
每年春夏,他的父皇母妃会去行宫避暑,所以他此行离开,不会前去陇京,直接南下前往行宫。
“行宫周围的山上会有很多流萤。少年时,我常常会乘船而下,沿岸都是藻荇,水波淙淙,算是个休憩的好去处。”
宋珩温声道,“我听说,你的外祖是史官,那正好,行宫的书库内,藏着长诏数百年来的珍藏书册,到时候,我可以在船上为你掌灯。”
“陇京多雨,夏日很长,冬日也不比郦都这般严寒。我听闻你畏寒,那你不必担心,你应当会很喜欢陇京。母妃听说你喜爱绛萼,已经在宫殿外移种来各地的名贵品种,等你来到陇京,应当恰好可以赶上绛萼的花期。”
“……”
“我此去鄞州,快马加鞭半月可达,待我与父皇再商讨筹备一番,到时,就会回来郦都前来迎娶你。”
他的声音温柔犹如春水。
为她编织了一个美梦。
楚泠的思绪重新回到这处破败的小院。
面前的人,像他,却不是他。
楚泠问道:“那你……当时没去行宫吗?”
“没去。”宋陵游道,“不然,或许也会死在那里。”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调带着淡淡的嘲弄。
“但你能活下来,或许也是你的父皇母妃兄长,希望看到的事情。”
宋陵游听到这句话,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秾丽的眼眉犹如春水般划开。
恰如当年宋珩临走时一样。
楚泠没有再继续问这些事情,转而问宋陵游道:“刚刚在金銮殿上,我听到你咳了好几下,医正给你开的药,你有喝吗?你体虚内空,是需要好好温补的。”
她说到这里,一下子就看到了整整齐齐摞在桌案上的药包。
正好是她前几日送过来的,麻绳都绑得严严实实,连位置都没有变,看上去未曾动过。
楚泠的声音低下去,随后才轻声道:“你没有喝吗?”
她穿着织金襦裙,极清亮的瞳仁照着一簇烛火,漂亮得几乎像是书中描绘的精怪。
“公主殿下,”宋陵游看向她道,“我喝与不喝,好像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他语调慢悠悠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很关心我吗?”
楚泠回视他,随后认真点了点头。
“对呀,我很关心你。”
她靠近他,手指解开药包上面的细麻绳,“你大概是第一次在郦都过冬对吧?郦都不比陇京,是真的会冻死人的,你原本就受了伤,若是再受风寒……”
语调温软,近乎于循循善诱。
哄小孩一样。
宋陵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郦都动乱以后,即便她身为公主,大概也生活得步履维艰。
可是她依然会救下他,会前来这破败的荒院,会叮嘱他喝下温补的汤药。
但他们明明,素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