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卿轻轻一笑,微微挑唇:“我不急。”她伸手要去勾茶壶,旁边木司南见状,连忙替她摆好茶杯,又抢过茶壶,然后小心翼翼地倒满。
木司南的脸上满是堆笑:“这种倒茶的活怎么能叫少姑娘亲自动手?我来就好了。”他笑嘻嘻地说着,少卿卿倒也没多说话,她刚是伸手接过茶杯,就听见楼上的门被“砰”地推开,一道光从屋内透出,原本昏暗的二楼瞬间变得光亮无比,穿着一袭琉璃色长裙的苏小荷从里屋慢慢走出,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件淡黄与湖绿相接的双月衣裳,乍一看,煞是出彩。
少卿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她一个响指,木司南连忙从后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少卿卿亲自把锁拆开,然后小心接过苏小荷手中的衣裳,再将衣裳轻轻放回在盒子之中。雕刻着繁花纹路的盒盖慢慢地在少卿卿手中合上,苏小荷的眸子紧紧盯着这件双月衣裳,直到它最后一眼消失在她的眼前。
苏小荷抬眼看着对面的少卿卿,少卿卿满意地拍了拍盒子,然后一手将盒子抱起,用蓝布包着,斜跨在背后:“小荷小姐,多谢了。”少卿卿莞尔一笑,“尾款马上会有人付来,小荷小姐看上去面色不是很好,想必也是熬夜做这衣裳所制,小荷小姐要多休息休息才是。”她微微一翘嘴,苏小荷下意识抿了抿唇。
少卿卿一下翻上马背,“吁”地一声勒住了马绳,她一袭红衣在这马背上显得更是风姿绰约,她朝着苏小荷抱了抱拳,接着,还没等苏小荷再多说一句话,便夹了夹马肚,“驾!”的一声令下,骑着马越走越远。
这一道红色,在少卿卿的眼里越来越小,就像是那金色的背影在她眼前慢慢消逝般的感觉,苏小荷不知为何心里跟着一紧,接着伽洋子激动地从里面跑出:“小荷姐姐,这次设赌局我们赢了好大一笔钱哦!”伽洋子的声音如银铃般好听悦耳,“还有少姑娘的尾款也让人给送来啦,小荷姐姐你快来看看,你--”
“伽洋子!你的马呢?”苏小荷突然回头打断伽洋子,爱钱如她竟然丝毫没有多问伽洋子一句关于赚到了多少钱的问题,她的眼里是伽洋子所不懂的急迫,甚至还有一丝希望,伽洋子的手一顿,然后苏小荷焦急地“哎呀”一声剁了一下脚,还没等伽洋子反应过来,便率先朝着马棚里冲去。
待伽洋子赶到马棚时,便见一匹黑色的骏马疯了一般从马棚里冲出,上面坐着的恰是一身琉璃色的苏小荷,伽洋子一惊,直接大喊着苏小荷的名字:“小荷姐姐,这马是匹疯子马,就是你喊停它是不会停的啊!”可苏小荷跑得要有多快?她哪里能听到伽洋子的叫喊声,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是不断地浮现着少卿卿那一袭红色消失的背影,还有着曾经傅倾圣一袭金色盔甲在她面前倒下的样子。
傅倾圣并没有死。苏小荷在心里狂喜着,她不管他为什么不来找她,她不管他为什么不来见她,她只知道,少卿卿还跟在他的身边,少卿卿还知道他还活着。少卿卿拿着这一件淡黄湖绿色的双月衣裳,肯定会去找傅倾圣,那么她苏小荷只要跟着少卿卿,就肯定能见到傅倾圣。
倒时候,不管傅倾圣会是如何对她,不管傅倾圣会是如何与她说话,她都要站在他的面前,好好地质问他一翻。
她念他想他如此,他难道就对她没有丝毫的怀念与想念吗?
她要站在他的面前,好好地再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骂他,傅倾圣你怎么能心狠到如此,分明知道她苏小荷心心念念的全部是他的好,他却能让她以为他已死去,而独自丢了魂般生活在这世界上半年之久!
傅倾圣,你怎么忍心至此!
苏小荷的心跟着悲痛起来,她狠狠一夹脚下的马肚,马儿“吁”地一声叫得更甚,它追赶往前的速度更快,苏小荷趴下身,紧紧贴着马背,保持平衡后,看向前方的眼里慢慢是坚定。
她要一个答案。苏小荷倔强地嘟起嘴,她要从傅倾圣的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只是,意料之外,眼看着苏小荷就要能追上面前的红色衣裳女子了,她的心跟着兴奋起来,但她苏小荷并不能在这么早就让少卿卿发现她苏小荷在跟踪着她,所以她轻轻一松马缰,想让马儿跑慢一点,只要控制在一定距离内跟着少卿卿就好,可出乎苏小荷的意料,这马儿竟然像是安了什么马达一般,竟然跑得异常迅速,那速度眼睁睁看着就有增无减,丝毫不停苏小荷的召唤。
苏小荷急了,连忙打着这马儿的脑袋:“喂!你慢点速度啊!”
而这马儿哪里能听得懂什么人语?它依旧像是被打了什么能让它兴奋的东西一般,激动喜悦地往前冲着,这下苏小荷是真的急了,她连忙踹着马儿的肚子:“停下来!”她吼着,“你给我停下来!”
可马儿哪里会听她的声音?眼看着面前就要撞上少卿卿的马儿了,苏小荷似乎都能遇见到,当她的马飞速撞上前面少卿卿马儿的屁股之时,少卿卿的马儿会尖叫着翘起前脚,而少卿卿会跟着没抓稳已一个优美好看的姿势,典雅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当然,这些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少卿卿,会气急败坏地抓着她苏小荷的衣领,把她当做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士般,狠狠审问一番:“小荷小姐,你竟然跟踪我?”她的声音一定是咬牙切齿的,“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
苏小荷下意识地撇撇嘴,脑子跟着飞速旋转起来,搜刮肠肚中每一个可能回答的答案--她该怎么回答,怎么告诉少卿卿她苏小荷为什么要这么大老远都跟踪着她?
苏小荷知道,自己是肯定不能说自己就是爱了傅倾圣爱得死去活来的苏啸夏,要去见傅倾圣一面。所以她转了转眼珠子,然后道:“少姑娘,其实,是因为我很喜欢卿卿姑娘你,所以就想跟过来,就想......”苏小荷红着脸低下头,面前,少卿卿慢慢地伸手摸上腰间,她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轻扣上腰间的一个衣服结,然后轻轻地扯开一半,再摸到里面随身携带的短剑......
想象中的苏小荷连忙打了个颤,她可是了解少卿卿的心思的,肯定还没等她深情表白完,这少卿卿就该拔出剑,让她苏小荷成为她剑下的无数冤魂之一,她苏小荷还想活着,还不想死呢!光是想到那短剑出鞘时在阳光照射下银光闪闪的样子,就让苏小荷觉得发抖害怕,她苏小荷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所以这一个说辞,肯定是不行的。
那干脆她就继续用小荷小姐这个称号?说是因为傅倾圣曾经救过她一命,所以她对傅倾圣不仅仅是心存感激,更是想以身相许?
这一次,苏小荷似乎能看到少卿卿上下打量她的挑剔眼神了!那眼神,哪里像是一个在往家里带一个女主人的女侍女,倒是像往家里领儿媳妇的母亲!苏小荷可不想被少卿卿那杀人的目光给刺穿身上几个无形的洞,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是摇摇头,然后哆嗦了一下,直接又把这么想法给推掉。
实在是没有第三个好办法了。苏小荷在心里喃喃着,眼看着,这马儿,不是!是疯马就要撞上面前少卿卿的马儿了,苏小荷深吸一口气,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一颗大树之上,她紧紧一勒马绳,然后拽着马儿的头硬是扭了一个方向,朝着一旁的大树冲去......
眼前,大树的影子越来越近,她的身下,疯马狂奔的速度越来越快。苏小荷认命地闭上眼睛,拉着马绳的手跟着越来越松,她在想,她要以一个怎样高雅好看的姿势来与这颗大树来一个亲密地拥抱接触,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马儿便已然撞上了大树,一声“吁”地尖叫响起,苏小荷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什么猛猛地撞击到了一般,她整个人跟着悬空飞上了天,她在空中绕了好几个弯儿,脑袋跟着朝下坠落,思绪也跟着莫名飞出了好远好远......
不过那个时候,每每苏小荷要从树下掉下来的瞬间,哥哥苏啸夏都会从一旁冲出来,伸出手将她接住。苏小荷原本还惊慌的样子,在几次后,便压根成了不在乎。从树上掉下似乎成了一个苏小荷呼叫哥哥苏啸夏的方法,只要她想找苏啸夏,而又不想费力气开口叫时,她便只需要翻一个身,苏啸夏便会立刻出现,将她接住。
这种习惯便一直延续到了学堂里,苏小荷每每上课睡觉要从椅子上滚下来时,她的身前,何尔翎都会伸出一个胳膊向后,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的脑袋栽到地上,以免被唐老先生发现而被罚站。
不得不说,这一点,到现在苏小荷都是感激他的,因为他让她免于被唐老先生的骂无数次,虽然说他这个举动,让苏小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脖子落枕,腰上无力,但不管怎么说,苏小荷还是记得他手掌的那一个温度,温温的,还有着一股好闻的肥皂香味,这导致苏小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回屋睡自己的枕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苏小荷的侍女见自家小姐如此实在是受不了,便跑到京城最有名的枕头店,说是要制定一款像人手一样温度和大小的枕头,意料之中,苏小荷的侍女在接下来的三天内都没有回到苏小荷的身边--因为她被人当做是精神有问题的人而被关在牢里派京城的各个医生轮流看了一番,最后还是苏啸夏出面将她救了出来,当然,这些都是小插曲了。
苏小荷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再敢上课睡觉,因为爹爹与她说,若下次再也听人说她上课睡觉,那么他就要扣除她一个月晚餐的大鸡腿。大鸡腿的保卫战苏小荷这种随时随地脑袋很可能栽倒在地上的情况瞬间好了不少,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翻下树,或者从椅子上摔下。
直到又到了军营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小荷再一次恢复了这种会莫名其妙从一个地方摔下来的本领--好像是一个名叫傅倾圣的人惯出来的。他时时守在她的身旁,她要从马上摔下来,他会飞奔上马将把她救下;她要从树下掉下,他会伸脚将她勾住拉回;她要从屋顶上滚下,他会站在屋顶下等着她跳下去......
他把苏小荷宠得平衡力是变本加厉的不好,甚至于是都快习惯性地上树就睡觉,上屋顶就打瞌睡。傅倾圣!苏小荷在心里又一次大声念着这个名字,她只在想,他是这样把她给宠坏了,却又毫不留恋地撒手把她推开。
她道,而此时,她骑着这匹疯马,正狠狠地撞向前面的大树。
苏小荷慢慢地闭上眼睛,心想着如果有奇迹的话,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再撸之前无数次般救起,免去额头撞到地上的痛苦。果然,过了好一会儿,马儿撞树尖叫的声音都已经趋于平静,苏小荷只感到自己还是悬在空中,手脚都还能动,她心里一惊,各种可能各种过往如演戏般在她脑海里一一窜过,然后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苏小荷下意识地慢慢睁开眼......
意料之外,没有人,四周静悄悄的,苏小荷颤抖着手,轻轻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离地面还有个一米半高,原来只是树杆上有一节树枝,勾住了她的衣服,顺带把她也挂住在树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