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道:“我来借本书。”
鸣雎盯着他手中的书,笔下一顿,忽然就趴在桌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特别难过,非常难过。
是什么?为什么?
她捕捉不住那种感觉。
悲伤的情绪从心头溜过,像一尾鱼,在心海上拉出一条纤细的银线般的波涛。心海涟漪不休,那尾鱼却潜入海底。
她无从寻觅因由。
她伏在桌上,脸上却还是笑的。她轻笑着,背诵出书里的那段名句:“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1”
要进窄门。
不要沉沦。
她想起来了,她明白了。
因为这句话出现在那段告解中,出现在那女子同他人私奔后。主角的舅妈抛夫弃女,同他人嬉戏欢乐,留给她的孩子以无边的痛苦。
原来是……她一直在恨着。
她恨父亲沉沦欲望,抛妻弃女,留给她和母亲以巨大的痛楚。
疯了的母亲,罪恶的孩子,可憎的父亲,破碎的家庭……
她的窄门在哪里?
鸣雎闭了闭眼睛,努力将眼底的水光掩住。她轻声说:“走吧,该走了。”
祁载阳却没动,来往的稀疏人影落在他脸上,他语气很和缓,好像能兜住人间很多的风。
他说:“有难题吗?我看看。”
哪有什么难题。
她刚才只是望见窗外暮色,忽然感觉到疲倦。鸣雎收起书本,随口敷衍着,假装要走。
祁载阳看着她起身,却没动,只是半靠在椅背上。
鸣雎有些奇怪,低头问道:“你不走吗?”
她想把他哄走,在外面转上一圈,再偷偷回来学习。
她不想回去面对家里的一片狼藉。
“走吧。”祁载阳起身,同她一起走出图书馆。
馆外暮色四合,鸣雎仰头沉静地吸了口秋夜的风。
余暑沉降,风乍寒。路灯一串串亮起,像是一条延伸到天河的光路。
她装作嬉笑着同祁载阳寒暄,讲些同学间的趣事。
祁载阳的话很少,只是静静听着。
他视线落向她的脸。
路灯的影子在她脸上招摇,两点暖黄的灯光映在她眼底。
就像在她眼里蒙了层雾状玻璃,她隔着湿漉漉的水雾,在看着他。
反倒是初见那日,蒙蒙烟雨挡住她的眉眼,她流露出的神情更真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