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逍无声地出了口气,道:“弟子有证据,您可愿看?”
迟镜哼哼的声音小了一点点。
季逍:“……求您看。”
迟镜坐了起来。
他泪眼惺忪,散发蓬乱,以泪洗面之后,白皙的脸像透了光的玉,印着一抹枕席压出来的红痕。
少年不肯正眼瞧惹他掉泪的人,只一副“我大发慈悲瞧瞧你搞什么鬼”的模样。
季逍挽起箭袖,手臂肌理精炼,留着好些挠伤和乌青。
他说:“如师尊下手向来厉害。弟子身上,还有更多。您咬谈笑宫前的‘我’时,也看见了诸般痕迹么?”
迟镜一呆,忙捧住他的胳膊细看。
他记得清清楚楚,谈笑宫前的大松树下,那个“季逍”的手臂上毫无伤痕!就连迟镜新咬的牙印,都被一个诀轻松治愈了。
季逍也会疗伤的法诀吧?怎么……
迟镜一激灵,打断不合时宜的想法。他绷着脸说:“你的意思是,段移扮成了你的样子接近我?”
季逍颔首。
迟镜哭够了,看他便顺眼几分,嘀咕道:“好奇怪的人。他送我的提亲礼品,也怪得很。”
季逍凝眉道:“段移求娶您了?”
“对啊,他送了我一个骨笛,好像是人骨头做的!”
迟镜说着从领口勾出红绳,想给季逍看。不料,原本平平无奇的红绳散发出暗红光晕,迟镜想摘掉它,却卡着耳垂,怎么也取不下来。
迟镜讶道:“我、我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不对,我怎么会戴这东西?这、这是人骨头啊!”
季逍手蕴灵力,放在红绳上。不知名的符咒立时生效,将他震开。
迟镜慌了,像活鱼在案板上蹦跶一样,尝试从各个角度取掉项链,然而无不以失败告终。
季逍问:“如师尊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那倒没有!我好得很。不过——我不想戴着死人的手指头呀!!”
季逍拈起骨笛,道:“是无端坐忘台的法器。他们将自己的部分魂魄截断、炼就实体,再雕成乐器,以此操控蛊虫和死尸。”
迟镜在话本子里读过此般邪术,但是把邪术的关键用具戴在脖子上,是噩梦都没做过的。
四目相对,季逍又道:“如师尊的聘礼单子,我曾过目。其中绝没有无端坐忘台的名头,也不会有段移这个求亲者,更不可能,有他重逾性命的骨笛。”
迟镜眨眨眼,背后寒气飕飕。他很诚实地朝季逍一挪,问:“我是不是闯祸了?”
“是段移有求死之心。”
季逍熟练地捞过少年,三两下梳好他的头发,拾来金缕白玉带,为他扣腰,再拎起倒地的长靴,扶他穿好。
季逍说:“先去银汉山,他们懂机巧咒术。我传讯于宗主,排查宗门。金乌山负责布防,今夜别想睡了。如师尊,走。”
迟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他出发。
屋外大雪纷飞,他们刚好撞上挽香。女子一看二人神色,便知有事发生,侧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