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五皇子他已然疯魔,您难道”
被困在大殿的大臣及其亲眷亦不少,一个人开了这个头,便有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将沈敬信层层围住,压迫势头越发严重。
沈洛华眉头一拧,大步上前,“造反了不是?我父皇又不是大夫,如何能解毒。今日之事本就是沈怀序和柔妃费尽心力谋划,他二人里应外合,我父皇如何能预料这么多?你们能防备自己的枕边人和孩子吗?况且,难道我沈家就无一人伤亡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沈洛华眼眶倏尔泛起微红,声音也被陡然拔高。
杨笛衣一怔,“什么?”
方雪明望向殿中一角,眼神有些不忍,“是太子。”
“原本那碗汤,是太子妃想喝的,太子担心不合她胃口,所以亲自试过后再让她喝,可是,还没等太子妃喝,场面就开始乱套,也不知道算福算祸”
孙容秋肚子大大的,就那么双目无神地坐在那里,面前躺着面容苍白的沈怀敏。
方雪明道:“所幸太子殿下喝的不算多,他们二人吃过的饭菜几乎一样,也是因此我才能推断出是哪道菜有毒”
是那锅鲜鸭汤,杨笛衣愣愣地想,是她亲手和其他人一起端上去的那锅汤。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怪我们吗?是我们让五皇子造反的吗?”
“就是啊,这不是你们沈家的家事吗?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
人群中起了不大的愤怒声音,但周围人又太多,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杨笛衣呆愣地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孙容秋面前。
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握着沈怀敏的手,一眼都没有看杨笛衣,只是低着头温柔地轻喃,“怀敏哥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话非要来的,秋儿错了,你看看秋儿好不好?秋儿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一滴泪从她的脸颊滴落,无声砸在沈怀敏脸上,地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孙容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几乎说不出话,“还有我们的麟儿,你说好要给他取名字的,你不是总嫌弃我取得不好听吗,你起来给他取啊”
越靠近,杨笛衣脚踝就仿佛坠了千斤重的石头,让她无法再迈出一步。
喉头泛起苦涩和一丝腥甜,杨笛衣艰难开口,“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毒不是她下的,可是菜是她端上去的,如果她当时再多看几眼那个鸭汤,她是不是就可以看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呢。
孙容秋仿佛这才注意到她的靠近,轻轻抬头茫然地看她一眼,遂又将头低了下去,不停地唤着地上的人。
杨笛衣看着她麻木的神情,一时间心如刀割,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恍若十年前。
沈洛华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果决,“还没改朝换代呢?你们现在是想二次造反,向外面的人递投名状吗!”
有人声音弱了一些,“公主何必出言讥讽”
“我讥讽?在座各位心里想什么你们一清二楚,只不过无人敢罢了。”沈洛华眼神一一掠过殿内众人,不少人都撇过脸去。
沈洛华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沈怀序却是我沈家管教不良,各位亲眷的逝去我亦感到难过,但今日事态还没到最后一刻呢,诸位勿急,明日太阳升起,是不是他沈怀序坐那把龙椅还不一定呢,清算谁,尚且未知。”
沈洛华独自站在沈敬信和崔玉面前,言辞凿凿,倔强的神情不肯退缩一步,她身后的沈敬信看得出来已是强弩之末,或许体内的毒经此一事的刺激,已然有些加重,崔玉在他旁边面露担忧,顺着他的后背。
杨笛衣忽然就懂了当年父亲那句未言透的含义,沈敬信是个好人,但他并不是个好的君主。
作为一国帝王,他缺乏杀伐果断之气,缺乏狠辣无情的手段,他太柔和,太不锋芒,所以才会有当年父亲的惨痛,才会有那么多百姓的悲哀。
今日亦然,杨笛衣以为他身为君王,必然会对此有所防备,可是她低估了他的仁善,他亦低估了自己儿子的心狠手辣。
思及此,杨笛衣蓦地浑身一僵,背上起了一层冷意,她忍不住向前几步,颤抖着道:“所以当年的事,你也是这样吗?”
周围的嘈杂一瞬落下,静的只有杨笛衣的声音,沈洛华眉头蹙起,过来扯她的手臂,“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杨笛衣没动,眨也不眨地看向沈敬信,“当年我父亲,当时的户部尚书杨赴,被污蔑造反,家中被屠尽满门那日,你也是这样吗?!”
这样明明知道,但是却没有任何作为,在高位之上,做一个沉默寡言的君王。
听到杨赴的名字,沈敬信这才抬头看她,眼神有一瞬的恍惚,随即又显出几分了然,“难怪我初见你时,觉得你眉眼之间有些眼熟。”
杨笛衣深吸一口气,“请你回答我,陛下,你是否知道我父亲被污蔑一事?”
沈敬信沉默片刻,“知道。”
杨笛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你说,什么?”
崔玉眉头微蹙,欲说些什么,被沈敬信拦了一下,沈敬信望着她,道:“对不起。”
对不起?杨笛衣腿脚一软,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沈敬信说对不起?
“当年他们二人涉及朝内的党派之争,我确实有所了解,因此他们被举报贪污受贿时,我只是下令,命他们严加搜查府内,将他们二人及府中亲眷暂且关押,可是很快有人上报,说他们拒不服从,意欲谋反,府中还有卫兵反抗,我便让他们先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