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基里安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现在的弗洛利加和十年后他熟悉的那个弗洛利加,最大的区别正是四座外城。
之前他推测,未来将会有一场足以改变城市格局的浩劫降临,难道正是此刻?
过去对他来说只是一行文字的历史真真实实在眼前上演,变成和他息息相关的命运,这一瞬间,周祈感觉焚世的火焰压得他呼吸困难。
“走吧。”
他沉声开口。
基里安睁大眼睛,“教、教授,我们还要上去吗?那是寂灭之火……”
“上去。”
周祈打断他的话,以不容反抗的气势道,“这是父神的意志,你我只能践行。”
基里安无奈,只好再次充当黑猫的坐骑,载着它向山谷的最高点进发。
他们向上攀登了一段距离,山顶的境况在两位秘术师眼中越发清晰,周祈瞥见一座通体漆黑、如同黑曜石般的高塔,像一块石碑,又像一座阶梯,好似与天幕只差一步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龙吟如同惊雷炸响,啸声响彻山谷,风暴随之降生,树木折断,沙石飞舞,蔓延至山腰处的火线猛然拓宽,变成一根燃烧着的火环,寂灭之火所掠过之处,生灵涂炭。
那座高塔的塔尖上,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覆了下来,闪电在天幕为其擂鼓,惊悚如潮水般袭来。
抱着黑猫的青年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周祈立刻看向他的手背,灰白色的物质开始在基里安的皮肤之下翻涌,他急忙提醒青年,“切断五感。”
但基里安已经无法自主做出反应,周祈只能通过敕印控制他,封闭他与外界的感知。
做完这些,他又看向出现在塔尖的黑影。
没有人能战胜祂。
这样的想法从心灵深处浮现,并立刻生根发芽,遮蔽他的意志。
这是周祈的本体在面对鳄母时也不曾有过的感受,当一种力量强大到抽象的层面时,他甚至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自己的想法,倘若鳄母的权柄是生生不息,那黑影所支配的又是什么?
弗洛利加的主城区已经有了一位正在复苏的支配者,数公里外的山谷同样有一位无法描述的存在正在重临世界。
命运已经在过去被书写完毕,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黑影好似稍微抬起了头,瞥向他所在的方向,仅仅是一个瞥视,周祈脚下的山体土崩瓦解,他只能让黑猫咬住基里安的衣领,跟随着山崩地裂不停向下坠落。
死亡即是下坠,而他们正在历经这样的过程。
但就在此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抓住黑猫的后颈,将它娇小的身躯提了起来。
“啧,真狼狈啊。”
男人的声音带着饱经风霜的魅力。
周祈勉强支撑起眼皮,一张被墨镜覆盖的脸庞以及嘴角那抹戏谑的微笑映入双眼。
银发男人抬起手指轻轻一点,紫色的漩涡洞开一扇门扉,他用一只手将基里安扔了进去,另一只手仍提溜着黑猫的后颈不放。
“幼年期的魇兽啊。”
莱纳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他用那只神奇的手掌掰开黑猫的嘴,指尖摁向最尖锐的牙齿,血珠在口腔中弥散开来,紧接着,黑猫的身躯开始出现变化,逐渐长成了一个高大的人类男性。
周祈踩上一处地面,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看向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莱纳尔先生,一时间有太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了句,“您……怎么能自己走路了?”
莱纳尔上下扫了他几眼,然后提醒他,“穿件衣服吧你。”
周祈这才意识到,刚刚“化形”的魇兽还是光溜溜的状态,他瞬间羞耻心大作,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还好星星胸针在魇兽身上,用灵知激活之后,普通的黑色长衬衫包裹住他的身躯。
“迦文把那个鳄女的蛋都给了我,我是靠着它们才走到了这里。”
莱纳尔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对面的山峰,“我不能让一群小屁孩来面对这些,对吧?”
周祈在这时才突然惊觉,莱纳尔先生剪了头发,原本乱糟糟的鸡窝头和杂草胡须都消失不见,也是在这个时候周祈才知道,原来他一点都不老,甚至还挺帅的。
他顺着老师的视线再次看向那道黑影,心悸的感觉再次涌现,“老师……那是什么?”
“被‘毁灭’寄生了的黑龙。”
莱纳尔说,“归零教团的人叫祂‘寂灭神主’,祂曾经的名字叫做塔纳托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