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珀切了一声:“你不是小看我,你是太强了,根本察觉不到,一点点的力量失衡,就能主宰整个战局。”
“那确实。”维里斯耸肩,又丢了个魔法出去,开始修复这些人的内伤外伤,一边说道,“大概我这辈子栽过的跟头也就是那几个了。”
少年时候成为孤儿,青年时候未能察觉自己的心意,眼睁睁看着西尔万飞蛾扑火一样去送死,后来追随洛瑟兰,目睹了伊卡洛斯的满目疮痍,道德混乱,人族麻木不仁。
“真是让人嫉妒。”维斯珀嘀咕了一句。
维里斯没理会他这句话,而是说起另一件事:“异化魔气已经消除,洛瑟兰大军很快就会占领魔王林,这里到底是关着你,以及石碑所在,我会把这个封锁成为禁地,等上个十年才能让残余的魔气消散。”
他转头,看着躺在旁边的阿诺德,走过去几步,蹲下,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又“啧”了一声,扭头看向维斯珀:“你和他有仇?就差拉着他自爆了吧?”
维斯珀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总感觉看着有点像洛瑟兰。”
过了这么多年,洛瑟兰带给他的羞辱他还是铭记于心,那个年轻人真的是狠狠甩了他几个巴掌然后在数百年间不断让人来扇他的巴掌。
他不恶心才怪呢。
然而维里斯沉思了半天,幽幽说道:“他现在确实是和洛瑟兰是亲生父子。”
维斯珀眼睛一瞪,只觉得浑身刚有些愈合的伤口迅速炸开,紧接着又听维里斯语气微妙说道:“你之前说什么,返祖?返祖的是王族……那岂不是你兄弟,哦,洛瑟兰现在是你弟弟,这个是你的侄子。”
老魔王没坚持到最后一句话,听到洛瑟兰是他弟弟时候就气晕过去了。
维里斯揣着手,看着不省人事的老魔王,嘶了一声。
老头果然不扛气。
他摇头晃脑,还没感慨完,地上的老魔王竟然又睁开了眼。
维里斯叹气的动作一顿,垂眼看着这位最后的王族,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那双眼睛转了转,看见了周围,当然,第一时间看见的是那蓝天白云,和旧伊卡洛斯截然不同的天穹。
他张了张干裂的唇,声音仍然虚弱,但是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你……做到了啊。”
维里斯却是抿唇,半晌才说道:“你现在苏醒,我可找不到东西来收纳你的灵魂。”
短暂占据了魔王身体的精灵希尔满不在乎地说道:“看见今天这一幕,我死而无憾了。”
维里斯眼神顿时变了。
但是当务之急——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一道深红色的光芒没入魔王身体内,暂且给予了这具身体活动的力量。
希尔也感觉到了身体内开始停止恶化的伤口,还有一股强悍的力量,他爬起身,也没站起,只是坐在地上,抬头盯着天空,近乎是贪婪地凝望着那梦幻的色彩。
维里斯站在他身侧,撇了一眼旁边已经有苏醒迹象的勇者几人。
当然不包括阿诺德本人。
“洛瑟兰,龙,西尔万他们还好么?”精灵希尔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沉稳,语气平缓。
维里斯:“都很好,龙应该快到了。”
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他丢在魔王深渊后就急匆匆往南飞,说要把洛瑟兰也运过来,让洛瑟兰也看看当然困扰他们这么多年的魔王林已经大变样了。
精灵希尔终于挪开了凝望天空的视线,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已经不知道多久不曾见过的同伴,笑了笑,哪怕是维斯珀的脸,他笑起来也和维斯珀截然不同。
瞒住规则,瞒住世界意识,瞒住时间和命运,瞒住一切神祇,做下这样的惊天大事。
可能每一次他意识消散,都不会再次苏醒,也有可能在某次意识再次苏醒的时候,维里斯已经走到了终点。
维里斯的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张紧绷的弓,弓弦随时处于崩裂的状态,谋划失败,他不会有任何性命顾虑,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教皇大人,统摄整片大陆的信仰,人类几乎要把他托举成神,他名流千古青史留名。
但是他的同伴,他的爱人,不再会回来,甚至要付出在人类看来是惨重的代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摊开奥兰多纪年的近三百年历史,维里斯也找不到,他的同伴藏匿在哪个角落里。
这把紧绷的弓,随时会崩裂的弦,是维里斯的心。
尤其是在意识到了一丝真相的时候,维里斯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每一步落棋,都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效果。
他看着谈笑风生,举手间造山填海,落笔时判处信徒去处,在大教廷处理公务的每一刻,他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幸好,他交出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
至少,他想要的人好生生的活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已经改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在面对少年里尼斯特王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羡慕的,有一瞬间,他是惭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