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死死盯着他:“我在问你。”
狱卒猝不及防,和谢念对上视线,背后再次升起彻骨的凉意,连带着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聋了吗!?都说了谢告禅也在!”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谢念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他闭了闭眼,几不可察地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谢告禅也在。
他心里像是得到了某种莫名的力量般,将一连多日以来的沉寂无望都下压回去,甚至觉得身上的力气都逐渐恢复了。
谢念垂眼,目光落在地上那两个脏污的馒头上。
过了半晌,他手指轻微动了下,而后极为艰难地弯下腰,将那两个馒头捡起。
撕掉表面那层皮后,谢念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馒头不知放了有多少天,冷硬干涩,在口腔中弥散出一股让人恶心作呕的酸气。
谢念平生最恨这种噎人干巴的食物,会让他产生自己呼吸又开始不畅的错觉。
谢告禅知道这一点,所以谢念的膳食中从不会出现各类糕点,更多的是各种精致易消化的,即便如此,他对用膳一事也兴致缺缺,经常是谢告禅连哄带骗,才能让他多吃那么一点。
口中馒头口感让人作呕,谢念这次却一口都没吐出去。
他慢慢地,极为认真地咽了下去,努力抑制住想吐出来的心情,将两个馒头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后,谢念便站起身。
“我吃完了。带我出去。”
狱卒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实在怕了谢念看他的眼神,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最后像是感到晦气般在地上“啐”了口唾沫:“赶紧滚出来!今天可是三皇子的立储大典,要是耽误了,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谢念置若罔闻,任凭狱卒怎么骂骂咧咧,都全然当做耳旁风,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
他马上能见到谢告禅了。
大理寺离皇宫不算近,马车行驶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之久,才停在了巍峨耸立的高大宫墙之下。
谢念蒙着眼,被粗暴赶下马车,双手被锁在身后,跌跌撞撞走进了皇宫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押着他的人总算停下步伐,黑布被人猛地扯下,刺目日光毫不留情地直射在谢念眼皮上,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良久过后才适应了过于强烈的光线,缓缓睁开了双眼。
视线模糊发白了有一阵,谢念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谢告禅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双手同样被背在身后,脸上身上,所有皮肤裸露出来的地方全都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人不禁寒栗。
谢念不禁失声:“皇兄!”
他有些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束缚,拼命想要靠近谢告禅,想去看那些伤口,却被身后的狱卒死死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告禅眼还被蒙着,闻言顿了下:“念念?”
这么多天以来,谢念头次爆发出强烈的情绪。
“放开我!”
狱卒被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不敢松开。
“放开他。”
声音自头顶响起,谢念咬着牙抬头,和手握拂尘的老太监对上视线。
老太监长叹一声:“放开他们。有什么事,由我一力担责。”
皇帝身边的人都发话了,狱卒也不敢不从,依言松开了手。
谢念立即飞奔到谢告禅面前,颤抖着解开谢告禅眼上的黑布,声音带着哭腔:“皇兄,皇兄……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告禅垂眸看着他,半晌伸出手,擦去他眼尾欲坠不落的泪:“……怎么还哭了?”
他声音沙哑,眼下还带着浓重的黑青,和往常那个总是沉稳的太子殿下截然不同。
谢念哭得更凶了。
谢告禅看着他,忽而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害怕吗?”
谢念用力摇了摇头,伸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
谢告禅继续道:“念念乖。再过一刻钟之后,大典开始,等到皇帝给谢广玉带上冠冕,念念跟着老太监从政事殿的密道中出去,而后从东南角的小径出去,记得吗?小时候我带你从那里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