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三层下三层的匣子里找了片刻,林安平终于找见救命用的药丸,立刻转头大步流星走到谢念面前:“殿下……殿下,先把这个吃了……”
他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眼睁睁看着谢念把药丸吞下去后,悬到嗓子眼的心依旧没敢放下。
他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亲眼目睹谢念发病时的模样。
平日里谢念虽说脸色总要比别人更加苍白,身形也更加清瘦,但从未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
即使高热也能冷静安排好所有事,即使咳嗽也表现地神色如常,有时候几乎会让人忘记他其实是个久病缠身之人。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那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才真真切切意识到,稍有不慎,谢念便有可能被一直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带走。
一想到这点,林安平害怕地连手都开始发颤。
吞下药丸后,喉口的窒息感总算逐渐消退。
谢念缓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后知后觉感受到手掌和膝盖传来的阵阵灼烧痛感。
他抬起手,这才发现掌心当中嵌入了不少碎瓷片。血水顺着手肘蜿蜒而下,滴到柔软地毯上,顷刻洇开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
膝盖处有衣料遮挡,伤势不像手上那么惨烈,但鲜血依旧染红了布料,看起来触目惊心。
谢念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连开口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聚成了一洼小小的血泊。
林安平颤抖着狠狠抹了把脸,相当识趣,没有问任何不该问的问题,只是将匣子里一卷卷的白布条抱了出来,转头朝向谢念的方向:“殿下,让我帮您包扎一下吧。”
谢念阖上双眸。
徒劳无功而已。
他什么也没说,手向后摆了摆——意思是让他出去。
林安平站在原地半晌,手中还抱着相当沉的布条,谢念依旧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
“殿下……”林安平试图再挣扎一下。
谢念长叹一声。
林安平什么都不敢说了,他闭了闭眼,轻轻将布条放在桌面上,刚准备转身离开,谢念沙哑声音便从背后响起。
“不要告诉谢告禅。”
林安平脚下动作一顿,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发问:“为什么!?殿下您都伤成这样了——”
“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谢念睁开眼,漂亮的眼眸中空空荡荡,仿佛无底的空洞一般:“不要告诉他。”
说罢,他再次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渐渐远去,最后响起“咔哒”一声轻响后,寝殿内重归寂静。
小太监还站在原地,相当无措,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谢念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许久未动,只有胸膛微微起伏的弧度证明他还活着。他身上的血迹半干,映在雪白衣衫上显得格外狰狞。
又过了许久,谢念嘶哑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去备水。我要沐浴。”
即便离得这么远的距离下,小太监依然能看见谢念手掌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欲言又止:这么深的伤口,难道不会感染吗?
但他提不起勇气开口,只好怯懦应下,匆匆忙忙去准备热水。
热水放好后,谢念便把他赶了出去。
刚进木桶,清澈见底的水立即晕开一层淡淡的红色,身上每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仿佛有一把利刃反复地在他身上切割,连额角神经都在跟着突突直跳。
谢念闭眼,脸色比往常还要苍白。
绸缎般墨发飘在水面上,将水面下的情形遮挡地严严实实。温热的水流淌过膝盖,手掌上每处伤口,将新鲜涌出的,亦或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尽数冲刷带走。
约莫半刻钟后,谢念才从水中缓缓起身。
水桶中的水呈现出淡粉色,碎瓷片跟着沉到木桶底部,谢念避开那些瓷片,跨出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