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薛燕华声音忽然安静下来,她摸了摸陈念脑袋,“你得照顾好自己,妈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陈念当时听不懂,后来懂了却也晚了。诊断报告出来后薛燕华还想瞒他,只说要动个小手术,但陈念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谁动手术动到肿瘤科。趁薛燕华去做检查,隔壁床老太太拿本地方言跟陈念叨叨:“哦哟你要好好劝劝你妈妈呀,她好能忍喔,止疼药都嫌贵不用的。要我说我们这种病……哎呀,开心一天是一天咯,留着钱做什么,烧下去呀?”
……
留着是给他的。
她怕陈念自己一个人过不好,含泪忍痛抠抠索索,只想多给他留哪怕一顿饭钱。
陈念没犹豫,回学校办了休学。高中文凭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进夜场,好赖陈念从小跟那群笑话他没爹的混混互殴,拳脚还算不错,这才让鎏金给招去当安保。
薛燕华一直以为他还在读书。陈念早学会报假账,一千的药说成五十,让薛燕华以为他勤工俭学足够支付这些诊疗费,安心养病。
上个月医生说国外有新的技术,十年存活率相当可观,但是费用十倍百倍往上翻。被贺睢堵在包厢里时陈念有几秒钟真的在动摇,但还是熬不过心理那关。
他妈妈从小教他,不要变成老陈那种人。
那种为了钱、为了一时刺激、为了安逸享乐,宁可做鬼的人。
——那现在呢。
陈念低头看着那两张合同。傅非臣说让他做保镖,真的就是……做保镖吗?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抬起头。是傅非臣的秘书的,他快步走到门外接起来,陈念只听见他说了几声“是”和“好”,旋即便挂断了电话。
可能傅非臣改主意了,也可能他有别的事要忙。陈念不由自主地松口气,没必要做选择的感觉其实还挺好,起码他不用纠结于……
“陈先生。”秘书却又走了回来,还将手机亮在他眼前,“我觉得您在做出选择前,可以看看这个。”
陈念目光一凝。
屏幕上赫然是一段监控。他再熟悉不过的医院走廊里,一个男人带着几个跟班徘徊不定。有医生和护士上前驱赶,都被他们态度嚣张地怼了回去,为首那人站在病房门前窥视了十几分钟,这才慢悠悠离开。
离开前,他朝监控镜头看了一眼。兜帽下斜挑向上的丹凤眼,陈念记得一清二楚。
是贺睢。
贺睢找到他母亲病房前了!
陈念猛地起身就往外跑,门口却被几名壮汉堵得严实。他毫不犹豫就要挥拳,秘书却在他身后道:“陈先生,您母亲很安全。”
“我信你大爷!”陈念咬紧牙关,还想往外冲,“让我回医院,不然告诉傅非臣想都别想!”
“陈先生。”秘书叹了口气,“您守得住一时,守得住一世吗?虽然我不愿以这种姿态劝告您,但现在很明显……”
“傅总能为您提供您所需要的一切。”他幽幽道,“金钱,安全。您考虑考虑吧。”
“时间还剩两分钟呢。”
陈念签合同时感觉牙缝里都是血。他攥紧钢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杨允铎:“我现在能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