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笑了笑:“大哥你好。你在这里做工?”
汉子放下竹筐,憨笑道:“恩公叫我王三根就行。我上午从公堂出来就遇到人雇骡子来这里运石炭。恩公你怎么也来了?”
赫连贞一道:“王三哥,你也別叫我恩公了。我小时候住这一带,就想来看看。你知道这边原先有个东庄村吗?”
王三根挠挠头道:“记不得,这边离北狄近,马贼多,我以前很少来,这个石炭场应该有好几年了。恩公要找人吗?很多本地人在场里做炭工,说不定有以前东庄村的人。”
赫连点点头,知道只能慢慢寻访程老伯。他岔开话题道:“运石炭挣得多吗?”
“好差事,运一车八文钱,我已经运了一趟了。”王三根搓著手喜滋滋地说,“多亏恩公替我保住这匹骡子,回头攒点钱买架自己的车,运一车能收十文,他们炭工下井经常死人,一天下来挣得说不定还没我多。”
赫连贞一也为他感到高兴,拍了拍那头骡子,忽然闻到一丝奇异的气味。
那气味混杂在石炭的煤灰味中,极其微弱,然而赫连那如狼一般敏锐的嗅觉还是捕捉到了。
像醇酒。
像异香。
隱隱还有一丝血腥味。
就是不像石炭场该有的气味。
那气味是骡子的蹄上传来的。赫连一边低头察看,一边回忆在哪里闻过这种气味。
“王三哥,你把石炭运到哪里?”
“西南城郊一处山坳,大约十几里地。”
“是官府的仓场吗?”
“唔……好像不是,那一路偏僻难行,也没见到官差,接收的是一些壮汉,像是练家子。”王三根努力回忆著,“对了,那里是个山坳,三面环山,应该没別的路,但我看到好几个奇怪的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还有人喝得大醉。”
赫连还想问,一个监工拎著棍棒走过来,大声吆喝:“装完快点走,在这里磨蹭什么!”
王三根慌忙应了,匆匆跟赫连贞一道別,驾起骡车走了。
监工盯著赫连贞一喝问:“喂,你不是运炭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赫连贞一沉著地答道:“我要进城,走错路了。”不再理会监工,逕自走了。
他故意和王三根背道而行,待走出去好远,估摸脱离那监工视线了,才施展轻身步法,兜了个大圈,绕到王三根的骡车后面,隔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著。
他已经想起来在哪里闻到过那股气味。
他离开蜀山前,一位师叔从西域来,跟师父和师伯多年未见,带了很多珍稀礼物,其中两罐酒唤作醉崑崙,师叔说是崑崙山上的硃砂藤结的葡萄酿造的,馥郁醇香,爱喝酒的师父讚不绝口,师兄弟们也都爭著尝两口。
赫连贞一不喝酒,但那种独特的醇香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此刻终於想到,骡子蹄上正是醉崑崙的气味!
雇王三根的人把官办石炭场的石炭运到什么地方,那附近怎会有这等西域奇酒?
师叔说这种酒一坛价值近百两银子,什么人会把这么昂贵的酒泼到路上,让骡子的蹄上沾到?
而且还有血腥气!虽然很淡,但赫连贞一確定自己不会弄错。
他本能地警觉到其中大有玄机,决定查下去。他不能放过与东庄村有任何牵连的蛛丝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