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正在“哭泣”。
在那上千度的烈焰中,这块凝聚了无数罪恶与心血的金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变形。国父孙中山那庄严的头像,如同在烈火中融化的蜡像,五官开始扭曲、模糊,最终匯入一滩毫无意义的、亮红色的铜液。
它不再是一块母版。它变成了一个秘密,一个永远无法被復原的秘密。
“砰!!”
办公室沉重的橡木门,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数名手持衝锋鎗的76號特工,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然而,他们看到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窗户紧闭,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衝进来的这扇门。唯一的声响,来自角落里那座仍在熊熊燃烧的熔炉。
带队的特工头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探头向熔炉內部望去,只能看到一汪翻滚沸腾的、亮得刺眼的金属液体。
他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被彻底销毁了。
“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搜出来!”特工头子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整个纱厂,瞬间被彻底翻了个底朝天。特工们用刺刀划开成堆的包,用脚踹开每一间工人宿舍的房门,甚至连老鼠洞都不放过。
然而,沈砚之和苏明远,就像两滴蒸发在空气里的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办公室大门被撞开的前三十秒。
当沈砚之鬆开铁钳,任由那滩铜液彻底匯入熔炉的烈焰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他转身,对早已脸色煞白的苏明远说了两个字:
“走。”
苏明远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他没有走向任何一扇门或窗户,而是冲向了办公室里那个巨大的、用来装饰的红木书柜。
他双手抓住书柜的边缘,用一种与他文弱商人身份完全不符的蛮力,將沉重的书柜猛地向旁边推开!
“轰隆隆……”
书柜的背后,不是墙壁,而是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著铁锈和霉味的气息,从洞里扑面而来。
“这是我当初为了应对日本人查抄,私下挖的。”苏明远语速极快地解释著,“连接著工厂的废水总排放管道。快!”
没有时间犹豫。沈砚之率先钻了进去,苏明远紧隨其后,並在进入后,从內部启动了一个机关。外面的书柜,缓缓地、严丝合缝地移回了原位。
洞內一片漆黑。
苏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好的手电筒,打开,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他们正处在一个狭窄的、由砖石砌成的通道里。脚下,是湿滑的苔蘚。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呕的、工业染料混合著污水的气味。
“管道的尽头,是苏州河。”苏明远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他们不再说话,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著这片城市地下的黑暗深处走去。
头顶上,隱约能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叫骂声,如同地狱里传来的、渐行渐远的鬼魅之音。他们被困在了上海的“肠道”里,骯脏,屈辱,但……安全。
至少暂时是。
周敬尧走进苏明远的办公室时,所有的搜查都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