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但同样写满专注与纪律性的脸庞,扫过那面鲜艳的旗帜,扫过那条醒目的欢迎横幅。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局促或紧张,只有一种近乎澄澈的平静。
他迎着那几十道探究的目光,迎着那尚未停歇的、雷鸣般的掌声,迈开脚步,走向讲台。
脚步沉稳。
一步。
两步。
三……
青灰色道袍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鞋底踏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不疾不徐的声响。
咔。
咔。
脚步声停在了讲台中央。
李道一的目光扫过台下。军帽下是一张张专注、刚毅、带着审视与探究的面孔。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皮革和纸张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无形的、属于军营的紧绷感。
雷鸣般的掌声早己停歇,留下的是近乎凝固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均匀得像心跳。
他径首转身,走到侧面的黑板前。。
拿起一支白色粉笔。
嗤啦——
粉笔划过黑板,发出清晰又略显刺耳的声响。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一笔一划,跃然而出:
惟思寐。
在场没一个不是专家学者,都看的明白,这是一句文言文,大白话就是:“除了睡觉,啥也不想干。”
不正是黄老当初的情况吗?
惟思寐!
字迹端正,筋骨毕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台下五十多双眼睛,瞬间聚焦在那三个字上。
前排几位花白头发的专家,身体微微前倾,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后面年轻些的军医和卫生骨干们,眼神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
有人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笔。整个会议室,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李道一放下粉笔,粉笔灰簌簌落下几点。他转身,面对台下。
青灰色的道袍在顶灯下显得异常朴素,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黄老之病,”李道一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感,“根结就在此三字。”
他抬手指了指黑板上的字。
“惟思寐。昏昏沉沉,只想睡觉,白日黑夜,无休无止。非是寻常疲惫,乃是人身根基动摇之危兆。”
他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掠过前排几位老专家,“寒邪入体,非一朝一夕。初时如零星小雪,侵扰太阴脾土,湿气渐生,人尚能饮食工作,只是精神不济。此谓太阴之病。”
台下有人轻轻点头。
这是中医基础理论,他们懂。
前排几个老专家交换了惊讶的眼神。
黄老发病之前,确实也有过类似症状。
但所有人都认为,不过是黄老太过劳累,好好休息就能迅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