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转过身,脸上没什么波澜,走到马金花面前。
“马阿姨,别急。坐下,慢慢说。”他声音不高,却有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
欧阳自奋也赶紧放下毛笔,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加惊疑。
马金花被李道一扶着坐到旁边的竹椅上,人还在哆嗦。
她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那是一张制作精良的金色卡片,在阳光下闪着俗气的光。
“卡…这张卡!白老板给您的那个福缘金卡!”
李道一点点头:“嗯,我记得。不是给您了吗?您老乡来了,带他去百福居尝尝鲜,挺好。”
“好…好个啥啊!”马金花差点跳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我今天,就带我那老乡去了!想着是您给的卡,白老板的面子,肯定能打折…点了几个硬菜,吃得挺好…结果,结果结账的时候!”
她咽了口唾沫,脸更白了。“服务员拿个机器一刷这个卡!那机器‘嘀’一声,然后…然后说…说卡里余额…还有十九万九千八百多!”
“啥?”欧阳自奋放下笔,也来听马金花说了。
马金花做保洁的,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3000块钱出头。
二十万?这对马金花是笔巨款。
李道一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静静听着。
“十九万多啊!”马金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那老乡当时脸就绿了!我也懵了!道一娃子!我…我一个月扫厕所才挣三千块!这卡里…这卡里咋能有这么多钱?这…这得扫多少年厕所才还得起啊?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白老板弄错了?还是这卡…这卡来路不正?”
她越想越怕,浑身抖得像筛糠,手里那张金卡变得无比烫手,仿佛捏着个烧红的烙铁。
“马阿姨,”李道一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卡是白老板亲手赠我,感念我治好了他的心病。我转赠于您,一不偷,二不抢,光明正大。何惧之有?”
旁边的欧阳自奋看着李道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暗暗佩服。
二十万啊!搁谁面前不得心跳加速两眼放光?
这位倒好,说得跟二十块钱似的。
这份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他自问拍马也赶不上。
“可…可是…二十万啊…”马金花还是慌,这数字像座山一样压在她心上。
李道一走到诊桌旁,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欧阳自奋刚才用的那支毛笔,蘸饱了墨。他手腕悬空,在纸上稳稳落下一点墨痕。
一个端正的阿拉伯数字“2”出现在纸上。
“钱,是什么?”李道一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手腕微动,在那个“2”后面,又添了一个“0”。
马金花和欧阳自奋都看着他。
他再添一个“0”。
又一个“0”。
首到纸上清晰地写着:200000。
李道一放下笔,指着这串数字。“马阿姨,看。钱,就是纸上的这些墨痕。不过是数字,是后面添上去的‘0’。”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马金花依旧惶恐不安的脸上,语气忽然变得很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我还记得,六岁那年冬天,我病得厉害,浑身滚烫,缩在道观偏殿的草席上,又冷又饿。是您,马阿姨,偷偷揣着两个刚煮好的鸡蛋,冒着雪送进来。那鸡蛋,白白的,圆圆的,握在手里暖暖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遥远的温度。“您塞给我,说:‘小道一,快趁热吃了,吃了病就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