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本应寻常的动作,在那个固定的仰视镜头下,都被赋予了额外的意义。
这不再是无意间的自然姿态,更像是一种被镜头驯化的精心表演。
晚晚直播间的热度明显更高,远胜于抖音那边的晴枫烟酒店。而这份热度,是由永不停歇的,如同污水管道般喷涌的弹幕所堆砌。
肮脏、下流、赤裸裸的欲望在这里肆意流淌:
腿玩年!这黑丝我要舔屏!
这丝袜质感,想撕开看看里面……
卧槽!这翘臀真绝了!后入视角完美!
镜头再靠近一点!再低点!想看裙底风光!
刷个火箭能看正面吗?姐姐露个脸呗?
这些污言秽语像无数细小的、带着毒刺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上屏幕,啃噬着我的神经末梢。
每一次刷新,都带来一波新的、更不堪入目的言语冲击。
从最初的震惊、愤怒、恶心到现在的是妈妈被亵渎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然而,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冲击下,这些强烈的情绪竟然真的开始钝化、麻木。大脑似乎开启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屏蔽了情感上的剧烈反应。
心里那个试图自我安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有说服力:
算了,眼不见为净……就当没看见吧。
反正她在抖音那边看起来挺好,挺正常,也挺开心……
张伟搞的这些引流把戏,虽然低级下作得让人恶心,但好像……也没真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妈妈似乎……也默许了?
这种强行说服自己去习惯、去忽略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自我腐蚀。
每一次点开,每一次目睹,每一次压抑住翻涌的怒火和羞耻,都是在心灵深处划下一道细微的伤痕,是在认知防线上悄然打开一道危险的缺口。
我仿佛在亲手给自己的感知裹上一层厚厚的茧,将那些刺眼的真相包裹起来,沉入意识深处不见光的角落,只为了换取片刻虚假的心理平静。
然而,这层茧,能保护多久?
时间在苏婷父亲的稳定期和我对双面直播的习惯中悄然流逝。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冬日天空。
空气里弥漫起越来越浓的紧张气息——期末考试周,如同寒流般席卷而来。
图书馆、自习室人满为患,连走廊和楼梯间都挤满了抱着书本、念念有词的学生。
咖啡和泡面的味道混合着熬夜的焦灼,成了期末特有的气味标识。
我也被这股学习洪流裹挟着,一头扎进了书山题海。
高等数学公式像纠缠不清的藤蔓,专业课的名词解释如同天书般晦涩,需要背诵的资料堆积如山,能挡住半张脸。
宿舍里的游戏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翻书的哗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老大和老三因为某个定理争得面红耳赤的低声争论,老二则永远安静地对着他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知在编写代码还是整理笔记。
连和苏婷的约会都简化成了图书馆里的并肩作战,偶尔交换一个疲惫却充满鼓励的眼神。
那些关于母亲直播的疑虑,关于张叔的猜忌,关于夜魅平台的种种,似乎真的被这巨大的学业压力暂时挤到了大脑最偏僻的角落。